徐止善今日去的是南城循樂坊,拜訪前武英殿大學士程良玉。
這位程大人與徐家有著非同一般的淵源。裕和十三年,徐老太爺徐鳳喈中進士,座師正是程良玉。無獨有偶,八年後徐止善一舉中的,座師還是這位程大學士。父子兩代人同為程門進士,也是段佳話,因此程良玉對徐止善這位青年才俊的關照,不免較旁人更多些。
程良玉上年已致仕,可門生遍布朝野,他若說句話,仍餘威赫赫。
若不是走投無路,徐止善斷不會去勞煩這位大儒,他也要臉。好在兩人聊得不錯,從南城打道回府,徐止善的心情終於好了些。
沒料想,這好心情只維持了五里路。車駕悠悠行到戶部巷,被城門司的人堵了個正著,兩個官兵二話沒說,就將他從車上薅了下來,反手押走了。
整個過程十分迅速,候在檻內的葉滿園甚至都沒看清夫君的面,城門司的官兵就退了個乾淨。
她一頭霧水地追出來,問徐明德:「裴大人怎麼同小叔說的?這又是為了什麼?」
徐明德在心中飛快地計較了番,半真半假地答道:「裴大人說近日在嚴審兗王謀逆一案,其中有些罪證似乎表明大哥與兗王之間有銀錢牽扯,所以要將大哥帶回去問話。裴大人還說,他是個講道理的人,斷然不會像兗王那樣,以此事為籌碼,行威逼利誘之舉。是非曲直,一切都會有公斷,請嫂嫂放心。」
葉滿園幾乎要氣笑了,他講道理?真好意思!
她暗嘲,之前沒有看出來,裴濟除了冷酷、陰險、說話不留情面外,還很厚臉皮。不然怎麼說得出這種話,往自己臉上貼金。
徐明德掂量著她的神色,似乎並不如自己預料得那樣惶恐愁苦,不經有些拿不準了。猶豫片刻,試探道:「聽裴大人的意思,大哥只是被帶走問話,若能將事情解釋清楚,自然就會被放回家了,不會被打為同黨。另外,若家中有什麼能自證清白的東西,大可以送過去,提審時作為佐證,也好助大哥脫罪......嫂嫂想一想,若有,明德便同嫂嫂跑一趟城防司。大哥適才被帶走得突然,必然慌亂非常,明德去嫂嫂去看望一趟,也是安大哥的心。」
葉滿園只覺疲累。新婚才三月,她就要一趟又一趟地去牢獄中探望夫君,要說掃臉,自然是掃臉透了。她好歹是侍郎家的嫡長女,混到這個地步,不怪人家在背後恥笑。
她只是想嫁個安分守己的好人,不求富貴顯赫,只要平安和樂。這是很高的要求嗎?是她太貪心嗎?
她失神地往家門裡走,徐明德還在背後追著他,「嫂嫂.....明德的話,嫂嫂聽見了嗎?」
「聽見了。」葉滿園頭也不回,「我準備一下,明日去吧。」
再怨念,還是要想對策。
不得不說,裴濟給止善安的這罪名實在高明。葉滿園曾聽爹爹說起過,百餘年前,文宗皇帝改革吏治,要求國朝四品以上官員每年將家中公賬交于禁中存檔。這些都是官員們的私密,等閒自然不會有人翻查,可一旦出了事,牽扯到結黨營私、買官鬻爵、科考鬻題之類的罪狀,錢財流動就是最有利的佐證。自從有了這把懸在頭頂上的劍,官場上的行賄之風果然有了極大改善。
但這只是明面兒上的,暗地裡,則衍生出花樣繁多的名目。為掩蓋賄銀,賬冊上記錄的或是放債的利錢所得,或是出手了一幅黃魯直的真跡,總之藉由第三人一轉手,這筆錢就乾淨了。
從這個角度想,止善在兗王遠親那裡簽下的借據,實在太像在掩飾什麼不可見人的勾當。
可各中內情,他裴濟難道不明白嗎?當時順天府里有他,後來兗王府中也有他,又言之鑿鑿勸她和離,分明就是知道裡頭緣故的。現在拿這個由頭將止善帶走,那句「不會行威逼利誘之舉」,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像是有人拿針尖戳在她胸口,葉滿園有一瞬間的心悸。裴濟他......究竟想要什麼?
青泗支著下巴,陪她一起想轍,「這種事情,哪能找得到什麼佐證呀?要不然......夫人您自己去當證人吧!在公堂上把前因後果都說出來。您是老爺的閨女,背靠堂堂刑部葉侍郎,證詞自然比旁人要可信幾分。」說罷,又愁苦地搖搖
20 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