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工坊的女郎們聽到毛雪帶來的回覆,起初是震驚,遲疑,然後是欣喜若狂。
她們嘗到過賺錢養活自己的滋味。
她們能在家裡昂起頭顱,不會像有些女子那樣,賺著錢還被夫君毆打撒氣,因為她們背後是紡織坊,紡織坊背靠許郡尉!
「這就是權勢!」毛雪原本以為成為坊主就已經是自己人生的巔峰,但沒想到,女君會給自己這樣一個大平台!
也許這一生,自己只會做一名不入流的小吏,但那也是自己的官職啊!不是別人的,不必仰人鼻息
當女郎們歸家之後,同家人們一說,迎來的卻不是家人的祝福,而是他們的跳腳和怒罵!
「簡直瞎胡鬧!你不想著為阿翁升爵位,只想著自己,你中邪了嗎?」
「兒啊,你平日最是孝順父母,疼愛幼弟。你弟弟年紀尚小,如何受得了瑤役?你要為你弟弟打算啊,你弟弟平安長大後,會對你好的。」
「夫人,你在工坊里學的都是些什麼?大人敢有違周禮,那是有秦王撐腰。你確定你能忍受得了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你當一小吏,能升官進爵?還不如讓我來,你也不想我在戰場上送命吧?」
有的女郎頂不住家裡的壓力,決定放棄。
有的女郎據理力爭,認為這是幾輩子難得一次的機遇,自己不能放棄。
這番家庭內部的爭吵,很快就蔓延到市井裡。
「女郎做官,聞所未聞!」
「你忘了許郡尉了?」
「」許郡尉功勳卓絕,威嚴太甚,真的很少有人會關注她的性別。
「既然是許郡尉的提議,應該沒問題吧?」
「哼,有辱斯文!」聽到這些話的學宮學子們拂袖而去。
巴蜀郡是一個包容度很高的郡,巴人,秦人,其餘六國的商人,還有百家學說都能在這裡找到一席之地。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總會有一些學子希望自己的流派獨占鰲頭。
這一次這麼好的機會,學子們當然不會放過!
首先是一部分學宮學子,聯合給許多魚寫諫書。
諫書開頭就是從《周禮》出發。
在《周禮春官春序》中明確說:「世婦掌婦宮之宿戒,及祭祀,比其具,詔王后之禮事。帥六宮之人共齍盛,相外內宗之禮事。大賓客之饗食,亦如之。大喪,比外、內命婦之朝莫哭,不敬者而苛罰之。凡王后有拜事於婦人,則詔相。凡內事有達於外官者,世婦掌之。」
簡而言之,就是作為宮廷女官分為兩種,一種是王室宗女有爵位是內宗。另一種是非王室宗女有爵位的是外宗。
她們掌管的都是一些祭祀啊,禮儀方面的內宮之事,不干涉外朝之事,例如土地和軍事。
然後,諫書又舉反例,說武王伐紂時,給周王列舉了很多罪名,其中一條就是「惟婦人言是用」,即後宮婦人干政。
最後,就是勸諫許郡尉,不要一意孤行,同天下禮製作對,有損郡尉的功德名聲。
許多魚認認真真地看完了,就連劉季這最不愛讀書的書,也看了一遍。
「女君,可要派人把他們抓起來?」劉季看得一肚子火,這群學子明面上說的是紡織工坊的事,實際上矛頭對準的卻是女君!
是誰給他們宣揚學說之地?是誰給他們建學宮,貼錢招學生?
這不就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嗎?
許多魚把竹簡隨意往旁一扔,悠然道:「不必。」
「我去找人同他們辯駁!」劉季不甘心,難道就讓這群人胡咧咧,敗壞女君的名聲嗎?
許多魚拍拍劉季的腦袋瓜子:「今天,我再給你上一課。不要陷入自證的誤區,我們下場去論辯,若贏了,是幫他們天下揚名,若輸了,他們踩著我上位。對我們沒好處。」
「就這麼放任不管?」劉季噁心壞了,這莫非就是女君提起過的碰瓷?
許多魚神秘地笑了笑,沒說話。
自從西周中期禮制改革後,女性單獨受祭權和致祭權被徹底剝奪,男尊女卑和性倫理的保守開始出現。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