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被華陽夫人這一番話震驚得表情龜裂:「大母,政年歲尚小。」
華陽夫人斜睨一眼趙政,嗔怒道:「政莫不是嫌棄我侄女?先讓她去府上陪伴你,待你到了年歲,再大婚。」
總而言之,這人,必須塞進趙政的後院,名分可以日後再定。
趙政恭敬地跪地:「恕政難以從命。」
華陽夫人久居高位,頭一次被小輩拒絕,掛不住臉:「良機難尋,你弟弟成蛟不較你差。」
趙政不再多言,說得多,錯的多,容易被冠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華陽夫人將趙政趕出去,在屋內大發怒火,等太子柱歸來,在太子柱面前好一頓哭訴。
太子柱一反常態地沒有安慰華陽夫人,反而嚴肅道:「以後嚴禁你兄進入府中。」
華陽夫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臉色煞白。
太子柱終究是憐惜她的,稍作點撥:「宣太后之事,猶在眼前,需引以為戒。」
後宅小事,沒了掌權者的支持,就無法掀起風浪。
趙政沒把此事放在心上,華陽夫人若是執意如此,迎接她的將是一杯毒酒。
更大的風浪是秦王因邯鄲久攻不下,脾氣愈發喜怒無常。
趙政和蔡澤一致認為,此時不宜冒頭,蟄伏為上。
連續接到秦王好幾封責問信的王陵,心中焦慮,但秦軍仍舊不得寸進,因為守衛邯鄲的是老將廉頗。
廉頗站在邯鄲的城牆頭上,城外秦軍將邯鄲團團圍住,旌旗展展,士氣恢弘。
「將軍,」廉頗的親衛紅著眼眶,跪下道:「封地的劉煓來了。」
廉頗的心口突然一陣抽痛,此次邯鄲之圍,趙國的十萬大軍全部押上。
而自己,在收到趙王任命之後,就將封地里的全部青壯帶到邯鄲,只留下流民由劉煓率領。
封地里,發生何事?
劉煓一見到廉頗,就立即跪下,泣不成聲。
廉頗張了張嘴,嘗試幾次之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何事?」
「夫人,夫人去了」
廉頗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右手扶住城牆,這才勉強站立住:「夫人可曾留下遺言?」
往日廉老夫人的關懷,歷歷在目,劉煓哽咽道:「老夫人臨終之際,身體虛弱,握不住毛筆,只交待小人轉告將軍。」
劉煓深呼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學著廉老夫人的語氣道:「妾身得天之幸,能與夫君白頭偕老,此生無憾亦。秦軍兵臨城下,邯鄲危矣,夫君應以蒼生為重,無需回來奔喪。如有來生,願與夫君再結連理。」
親衛們偷偷抹淚,將軍愛護將士,將軍夫人亦是如此。
將士們出征在外,家人們受將軍夫人照拂頗多。
無數個寒冬臘月,是老夫人派人送去栗米寒衣,家中老幼才得以存活。
可老夫人臨終前卻無法得見將軍,甚至連喪事
廉頗的心似乎被挖下一大塊,呼呼漏風,然而秦軍不會留給廉頗悲傷的時間。
秦軍再次發起進攻,廉頗轉身拿起弓箭,每射一箭就帶走一條秦兵性命。
直到夜幕降臨,秦軍才無奈撤回。
廉頗疲憊地回到營地,劉煓已在帳外等候。
「說吧,夫人還有何話要你轉告我?」
劉煓左右看看,確定無人之後,便湊到廉頗耳邊,輕聲說道:「夫人言,若將軍遭趙王忌憚,可投奔女君。」
廉頗抱臂於胸前,眼神晦暗,似乎意有所指:「劉煓,你果然忠心耿耿。」
劉煓垂下頭,一陣夜風吹過,冷得一哆嗦。
「你回封地去,轉告少夫人,夫人之事我全交給她了。」
劉煓欲轉身告辭,卻被廉頗叫住:「留步,我有信件要轉交少夫人。」
廉頗數次提筆,然,千言萬語,無法言說。
黑色的墨汁順著筆尖流淌到竹簡之上,暈開一朵朵黑色之花。
這毛筆的筆尖略微發禿,寫字很不順暢,但廉頗一直沒捨得扔掉。
這是那潑猴所贈,還淘氣地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