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崖頂
滾燙鮮血從喉嚨里噴涌而出,濺落在晉王衣襟上,沈思自己也給嚇了一跳。仗著從小習武練就的強健筋骨,他向來不會將些平常的小傷小病放在眼裡,馬蹄凌空下落的那個瞬間,他腦子裡只剩了一個念頭,就是不想看到晉王受傷,可惜低估了那一擊的力道。
猛烈震盪之下,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一呼一吸之間,胸膛深處有如架著把烈火在炙烤般灼痛難當。他極力躬起身體,一手緊抓著晉王的衣袖,一手死死按住胸口,任憑指尖深陷入皮肉之中,也難以減輕絲毫痛楚。
耳邊傳來晉王一迭聲急切的呼喚,沈思很想做出回應,可費力張了張嘴,無論如何發不出半點聲響。有心借著手臂的支撐稍微坐起身來,誰知稍一用力便牽扯得喉間血氣翻湧,他不忍晉王跟著擔驚受怕,極力吞咽著口中濃重的血腥味道,卻不料引得一陣嗆咳,接連嘔出幾大口血,直染得身下雨水與污泥皆赤紅一片。
最後精疲力竭了,意識漸漸昏沉,那隻手無奈從晉王身上滑脫下來,跌落在了地上。眼瞼垂下一刻,視野里全是晉王慌張無措的神色和不斷開合的雙唇。那畫面殘存在他腦海之中,演變成了深深的懊惱與自責,從攬月山千里迢迢趕回來,原是要助晉王一臂之力的,不成想事與願違,倒給對方增添了無限煩憂,沈思啊沈思,你總是這般無用……
相隔不遠的敵軍陣前,衛悠一直面無表情凝視著沈思所在的方向。見沈思不慎落馬,差點亂箭穿心,後又在晉王的捨身相救下轉危為安,他臉上飛速閃過一絲波瀾,轉眼又恢復了平靜。
及至沈思口吐鮮血跌倒在地,他止不住身體微微向前探去,像要使力將人扶住似的,手臂下意識抬高了幾寸,嘴唇開啟無聲地喚出兩個字:「小五!」
可是很快,他察覺到不妥,及時收住了自己的動作,那隻手背到身後,在披風的遮掩下緊緊握起拳頭,骨節捏得「咯咯」作響,而面上仍是一派鎮定自若。
此刻晉軍已亂作一團,晉王完全顧不得正置身戰場之上,也毫不理會背後可能襲來的明槍暗箭,只管抱起沈思跌跌撞撞朝大營跑去。衛悠冷靜目送著晉王遠去,朝左右揮了揮手:「來啊,傳本王號令,收兵回營。」
聞聽此言,身側一名副將斗膽提議道:「王爺,此刻晉軍人心渙散士氣低微,前失屏障後無增援,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如若我軍兵分三路呈合圍之勢包抄突進,定可一戰將其悉數殲滅。」
衛悠撩起眼皮看了看對方:「事關大軍調度及禦敵之策,本王自有主張,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那副將也是柳氏族人,因親眼目睹柳家兩兄弟喪生火海,心內耿耿於懷,恨不能親手將晉王碎屍萬段,此刻見衛悠不肯出兵再戰,他心內鬱憤難平,遂悄悄指使所部一隊弓箭手潛行過去偷襲晉王。
誰知還沒等展開行動,就被衛悠給察覺了,那柳姓副將並數十名心腹士卒當即被人五花大綁押到了衛悠馬前。衛悠輕描淡寫地瞥去了一眼:「就按軍法處置吧。」
聞金不止,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當斬,幾十號人眨眼就是幾十顆血淋淋的人頭,部眾紛紛上前求情道:「王爺,如今兩軍相持不下,戰事頻仍,正是用人之際,莫若暫且饒他們一命,教其戴罪立功以觀後效豈不更好?」
衛悠照舊是那副謙卑可親的平和模樣:「越是兩軍相持不下,戰事頻仍,這等不尊號令之徒越不能留。否則本王身為主帥,將來如何治下?」
說著話他已目不斜視地催馬離去了,跑出一程,忽而又將馬勒住,回頭朝著晉軍大營深深望了一眼,眉宇間漸漸泛起陰鬱之氣……
晉王匆匆將沈思抱回營帳,途中一直連聲喚著:「念卿!念卿!」那語調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哆哆嗦嗦戰抖不止。跟隨在側的侍衛有心上前幫忙,可剛伸出手,就被晉王陰沉到極致的表情給硬生生嚇退了。
寢帳內早有幾名最富經驗的醫官候在那裡,幫著晉王輕手輕腳將人放在了床榻上。縱然已是萬分小心,仍不免觸及到沈思傷處,使他在昏迷之中雙眉猛地擰到一處,源源不斷的鮮血再次從嘴角溢出。
晉王半跪著伏在床邊,臉色照比床上的人也好不到哪裡。他手持著帕子顫顫巍巍伸向沈思唇角,想幫忙擦拭掉血漬,卻反覆幾
第51章 鴻鵠戀朝朝相看兩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