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寶玉仍是呆愣愣地,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不說話。襲人這才心慌起來,摸寶玉的額頭又並不熱,正要去找個有經驗的婆子來瞧瞧,寶玉卻冷冷地開口了:「我沒犯病,不用找人來瞧。」
襲人撫了撫胸口,皺眉道:「小祖宗!早開口說句話,也不至於嚇的人心都不會跳了。」
寶玉冷聲哼道:「說什麼?跟誰說?誰聽我的?」
麝月端了熱水來小心翼翼地替寶玉擦臉洗手。
襲人忙陪笑道:「二爺這可是向我們問罪呢!但不知二爺哪句話我們沒遵從!」
寶玉聽了眉頭擰結,咬了咬牙,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氣呼呼地將毛巾扔進盆里,濺的襲人麝月滿臉是水。
襲人陪笑道:「二爺心中有氣,儘管發出來,只千萬別拿自個身子賭氣。」
寶玉跺腳道:「什麼事都由不得自己,要這臭皮囊有什麼用!倒不如一了百了,大家乾淨!」
襲人苦笑,因讓麝月秋紋等先下去,自己慢慢勸寶玉道:「二爺的心事,我再明白不過了。我只是不懂,寶姑娘模樣脾氣都是無人不夸無人不贊的,難道配不上二爺?況難得又是娘娘賜婚,這又是多大的臉面?換做旁人不知怎麼樂呢,怎麼二爺反倒氣成這樣?」
寶玉痛苦的辯解道:「不是寶姐姐不好,只是我的心裡只有……唉,你不明白的。」
襲人皺眉道:「二爺的心裡可是放不下林姑娘?」
寶玉沉默不語,想到黛玉之痛,竟滴下淚來,哽咽道:「她身子弱,心又細,不知又要哭掉多少眼淚呢。」
襲人嘆道:「我原聽說老太太是要給你和林姑娘定下的,怎麼咱家的娘娘竟給你和寶釵賜婚呢,是不是哪位娘娘看上林姑娘了。」
寶玉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因抓住襲人的肩膀急道:「那可怎麼好?林妹妹只怕活不成了!」
襲人只覺的膀子被寶玉抓的生疼,因忍著痛說:「二爺又不是林姑娘,怎知林姑娘活不成了。也許林姑娘十分樂意,竟巴不得呢。」
寶玉急道:「不可能!」
襲人疼的喚道:「二爺,我的膀子都疼了。」
寶玉忙鬆了手。
襲人因道:「究竟會怎樣,誰也不知道。只是二爺如今這樣鬧,對誰都不好。倒不如靜下心來,再從長計議。」
寶玉忙問:「怎麼從長計議?」
襲人想了想道:「過兩日閒了,問問老太太怎麼變了主意了,看老太太口風,求老太太也把林姑娘許了你,這樣豈不兩全齊美。」
寶玉「啊」地一聲,幾乎不曾被襲人的話震倒,疑疑惑惑地問:「能這樣麼?」
襲人笑了笑道:「怎麼不能?林姑娘打小就在咱們家長大,老太太、太太老爺就能做的了她的主,只要林姑娘沒被旁人看中就成。況寶姑娘和林姑娘素習要好,林姑娘不是還管薛姨媽叫媽媽的麼?」
襲人這話倒把寶玉的心說的活起來:是啊,若是能娶林妹妹和寶姐姐,不但不違抗娘娘的旨意,又不會讓寶姐姐面上難堪。
襲人瞧著寶玉的神情,猜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因又笑道:「所以啊,二爺如今切不可胡鬧,糟蹋自己的身子。不然,若是有了好歹,別人先不說,倒要帶累了寶姑娘和林姑娘兩個了。二爺且安心在菩薩神佛跟前敬幾柱香,保佑林姑娘也留在咱們家。」
寶玉默默地點點頭,襲人心下方鬆了口氣。第二日大早,寶玉就起來了,穿戴好了便只往外走。
襲人忙攔住道:「二爺,又往哪裡去?才剛太太吩咐過,讓二爺用過早飯一起到舅老爺家拜年呢。」
寶玉冷冷地說道:「我不舒服,哪都不想去,讓太太自個兒去吧。太太若還找我,就說我到老太太那裡吃了。」
說完便又大步走了,襲人無急的嘆跺腳嘆氣,忙命麝月快跟著。
寶玉走的飛快,不是往賈母處,卻往大觀園奔去。
麝月幾乎是小跑一般的跟著,見寶玉走進了園子,過了沁芳橋,直奔瀟湘館,心下也嘆息不已。
此時才時,旭日方升,清冷的園子瑟縮在疏淡的光線中,極是嚴寒徹骨。寶玉沖沖的走著,一點也不覺著冷,懷著滿腔的情絲、滿腹的憤悶,只想找黛玉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