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見是重兒伴著梁夫人走了過來忙笑著起身萬福一禮。
梁夫人見紫鵑雪雁等都站在那裡,桌上放著紮好的包袱,不禁訝道:「怎麼?你們要走麼?」
黛玉梨窩淺淺,莞爾道:「在此叨擾已久,須得歸去了。這些日子多謝夫人對我的悉心照拂,綿綿慈恩,無以為報,唯有銘記於心。」說著便又是萬福一禮。
梁夫人似是一怔,須臾方低聲道:「林姑娘今日就走麼?」
見黛玉黯然點頭,梁夫人嘆了口氣,低聲道:「你別怨他,他也是不是有心的!」
黛玉心中一動,明白梁夫人口中的他指是三爺,不禁淡然笑道:「夫人莫誤會!三爺的救命之恩,此生難報萬一,又怎會有怨意!只是久居於此,恐終與三爺有毀譽。」
梁夫人看了黛玉良久方不舍道:「你既執意如此,我也不能強留你!只是不知你欲往哪裡去?」
黛玉看了看遠處隱隱的山峰,道:「夫人放心,我自然還是回蘇州家裡的。」
梁夫人沉吟半晌方低聲道:「此去山高水遙,林姑娘千萬珍重。如今已是初夏,時已正午,姑娘即便要走也要等到申時以後方可!」話音哽咽惆悵,似有不盡的擔憂和不舍。
黛玉心中沸然,清幽的雙眸中熱淚凝聚,泫然欲滴。
梁夫人怔怔的看了黛玉半晌,方長嘆著轉身回去了,重兒跟忙跑在後頭跟了過去。
歇過午晌,黛玉便不想再等了,只得留封信給三爺,心中萬語千言,提筆卻不知從何說起,思忖半晌,到底做罷,只留下兩句「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不能奮飛。鰲戴三山,無以為報!就此拜別,躬自悼矣!」用燈盞將這紙和那張銀票壓在房間的桌上。
主僕幾人出了房門,出了大門,又走出了籬笆,猶一步幾回頭,甚是不舍。
雖是初夏,烈日猶高,好在深山中樹木繁茂,沿路都有鬱郁濃蔭。
幾個素日都是二門不出的,這幾個月雖住在山谷中,卻也沒走出過那道籬笆。這會子走在山中,左右皆是野生的參天古樹,茂密灌木,絢彩野花,主僕幾個初時還指指點點,覺得十分新鮮,走了半日,回頭望,自己曾住的地方仍隱隱可見,紫鵑見黛玉臉色通紅,額際鬢間已滲出細密的汗來,因停住腳步,皺眉道:「姑娘,這山也不知多高多大,咱們這樣走,怕是走十天也走不出去呢。」
雪雁擦著額際的汗道:「我記著那天坐著馬車也是走了好一陣的。」
黛玉停住腳步,扶著紫鵑抬眼望過去,那山路綿延不絕似是沒有盡頭,心下也不禁暗悔,走的匆忙,考慮不周,不免自責道:「都是我急躁了,竟沒想到這些。這會子若是也有輛馬車就好了。」
雪雁道:「不如咱們回去,等雇好了車再走就是了!好在這會子還沒走遠。」
紫鵑深以為然,只等著黛玉說話。
黛玉皺眉道:「怎麼僱車,這些日子你們見有誰僱車出去了」
紫鵑等一想果然沒見誰僱車下山過,如此一想,忽覺得這其中甚是古怪。
黛玉長長的吸了口氣,道:「還是走吧!那天坐馬車也不過一陣子,咱們慢慢走,應該是走的出去的。」說著便先邁步而行。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除了主僕幾個嬌柔的身影,只可見偶爾的飛鳥,路邊的灌木叢里偶爾也會野兔松鼠之類的小動物四下躥動。
主僕幾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方拐了幾道彎,又走到夕陽收斂了光芒只如燒紅的烏金,方又拐過一道彎,來到一處山勢險峻的所在。
只見腳下碎石滿地,兩側崢獰可怖的山岩互相傾倒,卻收勢在半空,只留下窄窄的山道,堪堪只得一輛馬車通過,極天然的山洞。
走入其中,頓覺天沉地暗,陰涼無比,盡頭是遠遠的光影好似圓月分明,紫鵑不由的打了個冷顫,見黛玉面上也是緋色淡去,忙從包袱里取了一件藍色披帛替黛玉披上。
忽聽得遠遠的傳來一陣馬蹄聲,黛玉忙同紫鵑等側身躲進一旁層疊凹突的山岩中。
幾人剛隱好身子,就聽那一陣馬蹄聲在不遠處止住了,須臾馬蹄聲又響起,卻似只剩下一匹馬,那馬聲急響而來,轉眼間一人一騎已從山道中穿過,快的好似白駒過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