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般膽大妄為,在我榮國府中毆打國公爺嫡孫!你們都給我說,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莫怪我今兒便動一動家法!」賈母眉目森冷,目光中帶了冰刀子,掃過滿屋子跪著的奴才和坐著的主子們。
薛姨媽坐在王夫人身邊,手心裡攢著帕子,覺得整個人都是冷的。不安地帕子移到嘴邊,感覺自己動作太大的似的,暗暗驚了一回,忙把手又放下了。
她想說什麼,卻感覺到衣袖被輕輕地扯了一下,稍稍偏了頭,便見到女兒在對她使眼色,薛姨媽彷佛找到了個主心骨似的,拿眼可憐兮兮地瞅著她。
她愁啊!
屋子裡沒人說話,呼吸都是靜悄悄的。賈母冷笑一聲,無限威嚴地說:「看來我慈和得太過,說句話也沒人聽了!鴛鴦,外頭請家法!打死一個算一個!」
賈母這話一落地,人群中跪在最前邊的幾個小廝先發起抖來。
「老太太饒命,我說,我說!」
賈母冷道:「是誰指使的你們毆打寶玉!說!」
小廝害怕地看了站在薛姨媽身後的薛蟠一眼,磕頭如搗蒜:「……老太太息怒,是,是我家大爺——我們,我們不是要打寶二爺啊!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對寶二爺不敬,是他!是他不存好心——」小廝膝行兩步,對賈母磕個頭,眼珠子要噴火一般指著林銘玉。
「咱們原是跟他一塊兒走的,中途他說肚子疼,要我們等著。沒成想,再來的是寶二爺,他把衣裳給寶二爺穿了。老太太,您想想,不是他使了詭計,我們怎麼會錯認了人,冒犯寶二爺呢?是他居心不良啊!」
這小廝倒是有一張利嘴,事情敗露至此,還敢咬上林銘玉一口,林銘玉幾乎有種為他鼓掌的衝動,真是兇悍得無知無畏啊!
「好一張利嘴,真箇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林銘玉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然後,毫無預兆地抬起腳,狠狠地踹向他的頭臉。
小廝被捆縛著雙手在身後,根本掙脫不得,任憑林銘玉踢打得鬼哭狼嚎。嘴巴里直喊:「大爺救我!」
賈府眾人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還是賈母重重地拍了桌子,喊道:「反了反了,銘哥兒,你是要做甚?」
林銘玉停了腳,臉上帶著一股煞氣,對賈母回道:「外祖母,你方才也聽到了,他可是親口承認要對我不利。一個奴才,誰給他的膽子?」林銘玉隔著滿屋子的奴才,伸手一指薛蟠:「我倒要問一問薛家這位大爺,我林銘玉自認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讎,何以勞動你對我這般下狠手?」
「我與你素不相識,是什麼緣故,讓你存心在榮國府中,把榮國府姑奶奶的嫡子隨意痛打,亦或是致我於死地?這般做,你有什麼好處?」林銘玉把目光移向王夫人:「還是,榮國府中,竟然有人看我礙眼了嗎?」
林銘玉回身對賈母一拜,心灰意冷:「外祖母,我實在不知,為何我不過安安分分探一回親,卻三番兩次遭到陷害,先是要我的名聲,這回已經到要我的命了麼?外祖母,您讓我回去如何跟父親說這一番經歷,您教教我!」
林銘玉說得這般透徹,賈母這會兒完全想通了其中關節,看看眼含不忿卻一言不發的王夫人,再看看滿臉委屈不平的林家姐弟,當真是覺得心力交瘁,無話可說。
誰都說不得,只得把滿腔子的怒氣撒在薛家人身上。賈母走到林銘玉身邊,頓了一下,終究是無奈地走過,站在薛家人面前。
薛姨媽哪裡還坐得住,腰軟腿軟地站起來,幸而是寶釵扶了,才沒當眾出醜。
「老太君,我……」
「薛姨媽,你也不必多說。我知你們姐妹情深,原是一家人,我也不該這樣說話。但咱們府里歷來都是事事兒講規矩的,府里但凡有點兒差的錯的,我老婆子看著管著,我管不住了,還有家裡大大小小的主子看著管著,從沒有勞煩到一個外人來插手家事的道理。」賈母一臉肅穆地說了這番話,看一看同樣呆在在一側的王夫人,目光中難掩失望。
「今兒不論傷的是寶玉還是銘哥兒,換了任何一個人敢挑事,我都要可以拿了便問罪。念著親戚間的情分,我總不能拿你家的哥兒來抵罪不是?薛姨媽,咱們賈府人多事雜,自家裡還有一堆子事兒要理,就不留你們在家裡住了。」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