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明說起順昌海運也未透露出如此明顯的憎惡偏向,讓林銘玉好奇不已。如果是別的事,林銘玉還能本著尊重別人的*,不去打聽,但這幾個勢力圈是他計劃想要聯合的,事關利益,他不得不出口相詢。
宋清明還是不願意多說的表情,林銘玉只好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他就不信,這老頭不心動。
宋清明眉頭一挑,沒有說話,而身邊的宋文寧已經意動,上前道:「太爺,事情都過去這麼些年了,福建知道的人也不少,有何不可說的。我看林賢弟這個主意極好,這是我們的機會,我們應該試一試。」
宋文寧是宋清明極為重視的孫子。他子嗣單薄,只有二子一女,但兩個兒子都是能幹的,一氣兒生了六個孫子二個孫女。這六個孫子裡邊,又有一個天資極為出色,小小年紀就透露出在文章上面的天賦來。別人都說宋家是雞窩窩裡出來個金鳳凰,這根就不像。但宋請明卻不是這麼想的,他總覺得,只有這個孫子是最像自己的。自己小時候文章功課也是好的,只是家裡沒落了,耽擱了。宋文寧這天賦,可不就是老天爺補償自己,把自己的文才傳到他頭上。因此,不給他安排實際事務,不是看不上他,而是不願意這些分了他的心。
在他心裡,這個家的家業,以後都是要給宋文寧的。給他考進士,給他做官,給他平步青雲。所以,他一面看重這個孫子,不讓他管事,一面又帶他觀摩家裡的產業,重大的決定也不避著他,讓他知道,自己手裡有多少籌碼。宋清明的心思,宋家人都知道,但沒人敢說什麼。
因此,宋文寧說出這番話,宋清明也並未生氣,反而真的認真思考起來。
等宋清明露出釋然的神色,林銘玉便打起精神,聽他說道:「說起來,事情確實過了很久了。這三家是福建本地的老家族了,跟咱們宋氏一起,當年在福建也是聲名顯赫。錢氏海運善於販茶,常春海運絲綢做得最好,黃氏海運瓷器獨有銷路。我宋氏海運均有涉及,路線最廣,因此勢力也往內地擴張得多。本來咱們四家進水不犯河水,各自做各自的生意,宋氏與其他三家均有合作,都相安無事。自從那件事,咱們四家卻斷絕往來,卻成為仇家了。」
宋清明臉上顯出悔恨的神色,目光悠遠,回憶道:「老夫有一個女兒,閨名慧娘,是老來女,最得我與夫人的寵愛。她自小就膽子奇大,最愛海上營生,每每愛扮作男子跟她兄長們東奔西走。老夫愛女心切,從來都捨不得狠下心管教。慧娘一日日出落得芙蓉花一般,明艷動人,脾氣更是爽利,是我們跑船的人最愛的女子模樣。我跟她娘看了許多人家,挑來選去,選了常春海運的長子。常家也喜歡慧娘品貌,上門求娶。我們便把事情訂了下來。當時聘禮已經抬過門了,常家長子年紀不小,只是一直等著慧娘才未娶,因慧娘正跟著老大出遠門未歸,我們就約好等她歸來之後,便把婚事辦了。我們兩家歡天喜地地籌備起來,誰知慧娘回來聽到訂下的這門親事,卻激動地反抗起來。」
一聲輕響打斷了宋清明的敘述,宋良功雙手扶穩滴溜溜轉動的茶盞,臉上尤帶著沉沉鬱色,「手誤了。」
宋清明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繼續道:「我們不知因由,以為她任性慣了,不想出嫁。因而狠狠地數落了她一番,便把她關起來讓她反省。女子出嫁,自來都是父母之命,她總會想通的。誰知她竟然偷偷地溜出去,我們悄悄地找了幾天,都沒用下落。等她再次出現,竟然是由錢家的小子護送上門。」
宋清明臉上鐵青,彷佛回到了當日,他的寶貝女兒慧娘,小鳥一般依偎在錢家小子的身邊,用從未有過的堅定和溫柔的語氣,跟他們說,她要退婚,她要嫁給錢家小子為妻。並且說,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那時候,他又怒又氣,既羞惱女兒如此不知廉恥,又惱恨錢家小子勾搭引誘他女兒。不顧錢家小子跪地求娶,一心要把他們分開。那一場激烈的爭吵中,錢家小子被他一怒之下打傷了腿,留了一輩子的殘疾,女兒也跟他決裂。
「後來呢?錢氏便是因此與宋氏決裂嗎?」
「錢華是錢氏獨子,他殘了,錢氏豈會善罷甘休。慧娘執意入錢家照顧他一輩子,根本不聽我的勸。老夫當日脾性急躁,當場便與她斷絕父女之情,告訴她若是出了宋家們,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慧娘性烈,果然再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