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寶玉都知道一場大火已經將鐵檻寺燒了大半,賈母等人的棺槨也被大火化為了灰燼。
大難不死、僥倖存命原是該慶幸歡喜的,可探春心裡卻只有沉甸甸地哀愁:覆巢之下的完卵也不過是聽天由命的苟延殘喘,卑賤的活著還不如痛快的死去。死了,便無須活在痛苦的回憶里,便無須承受別人的憐憫、嘲諷和鄙夷,便無須面對漫長而淒涼的人生;死了,便可忘記,便可一了百了,便可解脫。
探春的心中異常悲涼沉重,酸酸的眼睛只想永遠的閉著,一點開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虛弱的身子一點點地往被子裡陷。
侍書忙起身扶著探春躺下,一邊掖好被角一邊輕聲道:「病了幾日,姑娘身子還弱,就靜靜的多睡會子吧!」
鴛鴦會意也忙對麝月道:「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累了,二爺這會子瞧著也沒精神,你和玉釧快扶二爺回去歇著!」
時間變得很慢很慢,近乎停駐了一般,寶玉無思無緒地倚在床邊,呆呆地看著日影挪移,直到日落西山,夜色降臨。
一天終於熬過去了,以後的漫長人生又不知該如何打發過去呢。
晚飯過後,許志飛卻是滿面春風地回來了,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得知探春也醒過來了,許志飛十分高興,笑道:「今兒公主問起時還十分不放心,說著明兒要請位高明的大夫來呢!回頭我得趕緊地捎個信去,好讓公主放心!」隨手指了指帶來的一包包的東西道:「這都是公主特意托我帶回來的,回頭就交給鴛鴦她們,按時熬了給你們兄妹調養調養!」
寶玉心中微微一顫,乾笑道:「有勞公主惦記著了!」
許志飛目光炯炯地盯著寶玉笑道:「這兩天忙著處置忠順親王的餘黨,永睿王很不得閒!公主滿心裡想著來看你們,只不能成行。永睿王說等處置好來再親自陪公主一起來!」
寶玉怔怔地聽著,想起那回在萬泉山水澤與黛玉比肩站在一起的情形,胸口便有一種微微的酸痛:在並不很久的以前自己與黛玉共度的日月變的那麼的遙遠、虛幻,曾經以為會是永遠的、篤定的事情,卻原來也只是鏡花水月。
許志飛見寶玉有點黯然失神,遂又補了一句:「忠順親王如今雖犯了事,可其久居王位,勢力盤根錯雜,黨羽甚多,須得一舉鏟滅方可杜絕後患,永睿王等閒不能大意,更不能讓公主有任何的閃失!」
寶玉回過神,赧然一笑,低頭輕聲道:「我明白!很久不曾再見了,真真恍如隔世般,越發覺的遠了。」
許志飛若有所思的盯著寶玉道:「賈公子想畢也很明白,公主迥非尋常女子!能得與公主一起生活幾年,便不知已令多少人羨慕了!你們兄妹終究是和公主一起生活了幾年的親戚,怎能不叫公主掛心呢!昨兒公主和永睿王來看望你們兄妹的,只可惜你們都未醒!」
寶玉心中的悵惘之感更稠,只得嘆息道:「那樣也好!如今我這副落魄樣還是不見為好,勉得嚇著公主!」
許志飛笑道:「那也不至於!不過公子這滿臉鬍渣的,倒令公主一時沒敢認!趕明兒,還是叫人替你把鬍子剃了!還公子以真面目!」
寶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道:「真的認不出來才好!」
許志飛笑道:「遲了!鬍子再長,別人不管,我可是定能認得出的!」
寶玉乾乾的笑了笑,低聲道:「許少爺的救命之恩不知何日能報,我兄妹唯有銘記於心了!還得厚顏叨擾許少爺幾日,待舍妹身子大好了,我們才能回金陵去。」
許志飛忙擺手笑道:「區區小事,賈公子不必如此掛,不然倒象我是個重利圖報的小人了!我也算是個江湖上的人,雖不比公子文才斐然,但還是知道仁義二字這意的!不是在下誇口,別說公子在此住幾日,就是住上一年,在下也不會記在心上!何況又是公主和永睿王特特囑咐的!」
寶玉的心又微微的疼起來:公主和永睿王,如今是再不可分的了。很久以前,老祖宗口內心上的「兩個玉兒」如今已然隔如天地,再不會被同時提起了。
一陣微風吹進屋內,燭火爆了爆,抑鬱飄忽的神情重又掛到了寶玉臉上。
許志飛只當寶玉乏累了,便也不再多嘴,起身告辭。
夜,濃黑
番外二流離失所奔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