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經方才那麼一鬧,早已被陳氏的言語行事彈壓住了。生恐陳氏此刻是笑臉兒迎人,倘或她們言語不妨頭再惹怒了陳氏,再鬧出一場來,眾人哪裡還受得了。見陳氏如此放低身段兒,忙也起身賠笑,口內說道:「也是我們的不對,原是好意提醒。只是說話言語不妨頭,竟叫媳婦兒誤會了。」
陳氏聞言,又是一笑,轉過來滿面春風的寒暄了幾句,又苦著臉向眾人尤其是尤老安人解釋道:「諸位嬸子嫂子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只是本朝規矩祖制如此,後宮娘娘們都不敢妄議朝政,何況我們這些個連書都沒讀過的深宅婦人。我又是剛進門的小媳婦,上頭有婆婆,下頭有女兒,每日還得操管家事。上上下下幾十口子的人,都得聽我一個人一個口來調度指派。我一心只管著內宅方寸大小的地方還嫌精力不夠,又哪裡敢管爺兒們們外頭上朝當班的事兒。比如這半年家裡改規矩的事情罷,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也是先同我們爺商議過了,才敢施為的。又豈敢不顧婆婆相公的意願自行其是。至於老爺為什麼不願意將此事上報朝廷,想是也覺著此乃婦人手段,不屑告訴外人罷了。嬸子嫂子們倘若只以此事便告我個不敬夫家,只顧娘家的罪名兒,我才是六月飛霜也解不了這一份冤屈了。」
眾人聞聽陳氏如此解釋,只得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得賠笑應是。
反倒是尤老安人因前頭聽了姜氏的挑唆,便認定媳婦兒是心有藏掖,不顧夫家體面一心只想著娘家。這會子且聽了陳氏的剖白又是這般合情合理,不覺心下微虛,忙拉著陳氏的手笑言道:「你的好處我是明白的。子玉只有更懂你的,這且不必擔心。這些個老妯娌老嫂子們也是關心本家的意思。你也不要惱了。大家都是親戚情分,一筆寫不出兩個尤字來。將來你老爺要在仕途上走得遠,還得仰仗族人幫扶的。何況常日裡相處,豈有個舌頭不碰牙的。事情過了也便過了,再不許存在心裡的。」
尤老安人這一席話,明面兒上是勸說陳氏,卻也是想借著言語敲打尤家族人的意思。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尤字來,同為尤氏族人,本該同氣連枝。可如今尤子玉既是官身,又是族長,自然比本家那些個沒有功名的族老族人們更有體面。
因此尤老安人可以接受眾族老們為著本家興旺來尋尤子玉,卻也忍不得這些人找藉口插手尤家的私事,更別提還是這等顛倒黑白冤枉人的事情。
那些個尤家媳婦們想是也聽懂了尤老安人這一番敲打,不覺面色一變。
陳氏看在眼中,兀自冷笑。進門半年,她已知道尤老安人是個棉花耳朵慈悲心腸的。臉又軟腦子又笨,人家給個棒槌也能當根兒針,竟是比尤子玉還糊塗百倍的。既然如此,莫若叫她拿捏住老太太的這一副慈悲心腸,也好過聽了旁人的挑唆來給她添堵。
一旁伺候的蘭姨娘等人眼見陳氏如此潑辣難纏。竟然連長輩妯娌們的話都敢駁回,一番恣意灑落更是彈壓的眾人心窮氣短,再也抬不起頭來。不覺慌了顏色,越發束手束腳,低眉斂目的老實規矩起來。生怕陳氏拿捏完了長輩妯娌,再來揉搓她們。
原本心下還存有一番大志向的蘭姨娘更是暗中叫苦,只覺自己攤了這麼一位當家主母,便如一座鎮山太歲壓在頭上。陳氏那一番歹毒狠辣,連族老長輩們都轄制不住,不得不低聲下氣的賠了不是,更別提她們這些個比之得臉丫頭還不如的侍妾一流。
蘭姨娘思及此處,登時把一顆爭榮誇耀的心去了大半,只顧悄悄打量著四姑娘,默默盤算開來。
陳氏卻不曉得諸位姨娘侍妾們的心事,眼見著眾位妯娌嬸子們已然詞窮氣短,再難成氣候的。她心下一口悶氣方平。也知道剩下的手段再難往前施展了,少不得另轉過一副形容言談來,笑向眾人道:「老太太的話很是。我也知道一家子骨肉,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豈有為了幾句口舌,就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不成。我瞧著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眾人罵也罵了,鬧也鬧了,也該餓了。老太太瞧著應該在何處擺飯?」
眾人實在想不到陳氏方才還大動肝火,這會子竟提起吃酒吃飯的事情來,不覺一怔。還是尤老安人率先反應過來,因笑說道:「便擺在一旁的小花廳里罷。」
陳氏聞言,笑著答應一聲。且張羅丫鬟婆子們安設桌椅,羅列杯盤。一時廚房治了幾桌豐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