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月,王家那邊送來消息,說是查出了京中傳言的源頭。
原來當日因為賈珠與王氏同時昏厥,碰巧與賈家交情深厚的幾位郎中正好出診,情急之下便改請了一位並不相熟但頗有名氣的趙郎中。
這郎中診出的王氏有孕時,史氏母女俱是震驚,賈政更是半羞半惱半威脅地打發了他。過分的是,原本請他來榮國府救急時許以重金,如今他一連看了兩個人卻只給他一點錢就轟走了,連回去的馬車也沒給他準備。
這位趙郎中醫術高明,祖上數代原是在宮中做過御醫的,因而心氣頗高,對賈家的態度很是不滿。明明是賈政自己做出這等齷齪之事,自己說話間極給面子,並沒有當場揭破,賈家卻這般羞辱自己,趙郎中也是京里有頭有臉的郎中,實在難咽這口氣。
若賈家只是單單得罪了這位倒也無妨,只是這位的小舅子卻是如今工部都水清吏司的郎中(官職名),賈政的頂頭上司徐衡,在工部素與賈政不和。
說起這個徐衡可是和賈政有宿仇的。徐衡出身寒門,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廩生,娶了同鄉的趙太醫之女。
十二年前,徐衡與李守中為同科進士,雖也是是二甲前列,但因未能取中庶吉士而無緣翰林院,外放當了一個貧縣的小小的縣官。
也是徐衡自有機緣,雖然無甚背景人脈,上任當年就遇到地方發水,協助知府治水。雖然功勞的大頭都給了上司,但徐衡很快也因政績突出調回京中,入了工部的都水清吏司,負責河防之事。
徐衡兢兢業業地做了三四年從六品主事,工部評績時一直名列前茅,正好碰上一個員外郎位置上有了空缺,按上頭的意思原已八九不離十了,誰知賈政因著父親的功勞空降工部,直接做了這個從五品的員外郎。
徐衡是寒門子弟,岳父也只是個已致仕的老太醫,平生最恨的就是勛貴子弟和倚靠關係上位之人。想他苦熬多年,先是因無人幫扶進不了翰林院,如今又被一個國公之子阻斷了升遷之路,故而心裡甚為緣怨恨,處處與賈政作對。
工部不如吏部戶部等顯要,不如禮部清貴,寒門子弟倒是不少,多數有實打實的政績,自然看賈政不順眼。徐衡在工部一向人緣極好,同僚中多有為他抱不平的,因此,賈政在工部的處境極差。
要說賈政嘴上的學問倒略有些,真正做事的能力是一點也沒有的,何況是工部這樣注重實用的部門。因此都水司的郎中鄭大人交給幾個員外郎的工作,唯有賈政一件也辦不妥貼,底下的主事乃至一眾小吏也都不服,嚴重拖了都水司的正常工作進度。
因為賈政做過的評估與表章俱沒有對的,便只好攤給其他幾個員外郎重新再做一遍,弄得同僚們怨聲載道。
工部雖在六部里不顯,經費也並不充足,卻也不是可有可無,底下管的事務也很繁雜,若就賈政這樣一個吃乾飯的倒還好,可如果幫起倒忙來可就承受不住了。
於是從那以後,原本該賈政做的活,鄭大人一件也不敢交給他,而是直接交給賈政屬下的的徐衡負責,徐衡領著主事的官職卻要處處為賈政善後,心中更是怨恨不已。
好在徐衡頗有能力,幾年後便如願升為員外郎,今年初更是接任外調的鄭大人,成為都水清吏司的郎中,從那以後,賈政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巧的是,不久之後榮國公為賈政長子定下的岳父也與徐衡有過糾葛。當年殿試後翰林院選庶吉士時,徐衡恰在李守中之後,後來李守中成了翰林院掌院的乘龍快婿,徐衡便認定李守中是靠了裙帶關係取代自己。
大洪的內閣重臣、歷任相爺乃至大多二品以上的文官皆是翰林出身。錯失庶吉士給徐衡的陰影極大,因此聽說賈政與李守中結為親家,不知內情的徐衡更加視賈政為眼中釘,賈政常以為父侍疾為由整日曠職。
話說徐衡自回京任職以來,因岳父去世,便對在京城開醫館的妻兄一家頗為照顧。那日聽妻兄趙郎中說起賈家的事,心中更是鄙視,加上心中長久以來的積怨,便有心要叫賈政好看。
於是二人有意使人人散布出去賈政夫人孝期有孕的事。趙家世代行醫,雖不是什麼高門,卻頗有些坊間的門路;趙郎中在京中經營醫館多年,也很知道些市井的渠道;徐衡混跡官場多年,雖然官位不高,卻人緣頗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