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在元春的鳳藻宮中,親眼見到娘娘與嫂子如何對待王禪,她那股子心氣又跟著收斂幾分:元春與高夫人那份敬重的態度,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王夫人心裡固然泛酸,但她的婆家和娘家全都敵不過王禪的她娘家。王禪的母族她就更惹不起,怡安王府始終都是宗室里的頂尖兒——連娘娘和嫂子都得讓上三分,不僅不服氣不成,甚至連酸氣都不敢表露出來。
再有元春兩次三番的敲打,王夫人不老實都不成。不過每每心裡不痛快,想想逝去的小姑子若是知道如今境況……王夫人就自己把自己的安撫好了。
這陣子元春有孕,聖上的貼補一下子翻了數倍,而宮中慣會捧高踩低的太監宮女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樣胡亂討賞。
榮府往宮中的花銷頓時大減,王夫人乾脆讓鳳姐兒代她在外繼續放貸,把自己的一部分本錢交給鳳姐兒,她只管到時候收銀子,除了府中大筆銀錢依舊要經過她,其餘小事便不怎麼關心。
見姑媽收斂起來,鳳姐兒也跟著老實了好一陣,可隨著娘娘有孕,姑媽把體己交給她去打理,她難免躍躍欲試:如今西北戰事起,京里不少日子過得不妥當的勛貴子弟都要借銀子去買門路,跟著大軍到西北轉一圈回來可就今非昔比了!
鳳姐兒自覺有娘娘和伯父一起給她撐腰,也不怕人賴賬。於是榮府那院子剛修了一般,鳳姐兒依舊在王夫人的默許下拿了銀子出去放貸。
今兒正巧就是旺兒來送利錢的日子。
從賈母院子出來,鳳姐兒又去了王夫人那兒坐了坐:姑媽這些日子難得和顏悅色,姑侄倆聊了好一會兒。
元春境況很好,王夫人心中十分得意,可惜她找不到什麼人好生顯擺一回,找了一圈兒好像只有鳳姐兒能說說話……雖然跟自己人顯擺不甚滿足,但好歹能「一吐為快」。
卻說鳳姐兒奉承過王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剛一進門就見旺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二爺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二爺身後的平兒則瘋了一樣給她使眼色。
無奈平兒神色變化太快,鳳姐兒看不懂。
她此刻心如電轉:旺兒出了事,居然沒人跑到她那兒通風報信……今兒只怕不好糊弄過去!
賈璉見鳳姐兒徑直往他跟前走來,直白道,「這小子的狗腿子正在大街上當眾逼債,讓我抓個正著。我這個刑部主事尚且不好在京城的大街上大聲說話,那幾個小子竟是比我還厲害幾分。」說著,又微微一笑,「旺兒是個難得的忠僕,我問了這么半天,也不肯說奶奶一句壞話。」
鳳姐兒一聽這話不像,但此刻她的秘密被人揭穿,惱怒之意遠大於畏懼,她立時收了笑容道,「我做了什麼壞事,我竟不知道?!」
要不是離得遠了點兒,賈璉只想甩出一耳光。
他在衙門裡午後小憩,居然做了個很長的夢,再醒來……就全都不一樣了。
他精神恍惚地在衙門坐了一下午,依舊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滿腦子官司回家的路上,偏偏就讓撞見旺兒帶著他的跟班正堵在一戶人家門前——就算沒有那個無比真實的夢,賈璉也知道這群人在做什麼!
他前些日子隱晦的,直白的勸說她不要再外面放貸……鳳姐兒顯然都當成了耳邊風!
縱然夫妻感情不錯,但賈璉已經能感覺到鳳姐兒並不是大瞧得起他,乃至於他們長房,甚至於整個榮府。
也就是娘娘封妃,他做官後鳳姐兒才稍微收斂了一點。而她敢這般行事,仰仗的還不是王子騰!
然而王子騰都要閉門自保的時候——雖然這件事在夢裡沒有,鳳姐兒依舊在狐假虎威亂撈銀子……
更關鍵的是被逼債的那戶人家賈璉記得:在夢裡這家的男人就在西北發跡,在夢裡的「將來」沒少磋磨蹲在大牢等待流放的他老子!
對夢中事,賈璉不敢全信,卻不敢不信!他覺著這大概是祖宗顯靈,前來示警。
想到這裡,原本忍住扇人的衝動,想好生說話的賈璉語氣陡然變了味兒,「奶奶和我一起到老太太跟前分說吧。」說完,起身拉住鳳姐兒便大步往外走。
平兒想攔卻又不敢。
跪在地上不敢大聲喘氣的旺兒直接癱作一團:鬧到老太太跟前,二奶奶怎
57.第五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