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眾人入席,先是擺上了四碟冷菜小菜,專門佐酒下飯之用,薛蟠見到擺上來的乃是鎮江醋熏魚、火腿絲麻油拌水芹菜、糟好的鴨掌鴨信、還有一個松江泥螺用女兒紅醃了,於是笑道,「這會子又不喝酒,怎麼倒是鬧起了這些下酒菜來呢?」
「老太太只是說不許我喝酒,又沒說不許蟠哥哥喝酒,」黛玉笑道,「你只管喝就是了。」
「妹妹你的腸胃弱,這泥螺可就不能吃了,不然只怕鬧肚子。」
「你們這就不懂了,這泥螺可是天下最鮮美之物,堪比河豚,那裡就不能吃了?」薛蟠笑盈盈的用烏木嵌銀的筷子一連夾起了好幾個的泥螺,輕輕一嗺,便搖頭晃腦起來,「在外頭許多日子,這地道的南邊菜,可是許久都沒吃到咯。」
雖然是可以喝酒,不過薛蟠還是不喝了,就叫丫頭倒了一碗茶來,就著那泥螺開始吃了起來,眾人都不喝酒,丫鬟來報:「有甜甜的酒釀圓子桂花湯。」
薛姨媽點點頭,「這湯倒是可以來權當做酒了。」於是叫丫頭給每人都倒了一碗來,正在說話之間,一個酸菜白肉瑤柱鍋子就熱氣騰騰的端了上來,那小火爐點的火熱,火舌舔著陶爐,酸湯咕咚咕咚的吐著熱泡,這倒不是南邊的菜,薛姨媽也覺得奇怪,不等著發問,地下的婆子就來報:「是老太太給的鍋子。」
「這可實在是沒道理,」薛姨媽笑道,「我還沒孝敬老太太呢,倒是要偏了老太太的吃食了。」
於是又派人要去賈母處致謝,薛蟠有些不厭其煩,但也知道這是禮尚往來的規矩,「且不忙,」他勸著薛姨媽,「我從天竺回來,還沒有問候過老太太,咱們下次再跑過去特意的謝一謝就是了,說不準這個時候老太太都午睡了,驚擾了倒是不好了。」
於是將此事按下,丫鬟們又端著菜上來,有蘇州的櫻桃肉、太湖三白、有南京的獅子頭、桂花鹽水鴨、還有揚州的醬排骨,臭鱖魚,金陵的、南邊的菜倒是樣樣齊全,眾人也十分高興,尤其是林黛玉,吃到偏酸甜的蘇州菜,真真是難得的胃口大開,借著茶泡飯,倒是吃了大半碗的五彩荷葉鈞窯碗的飯。
眾人說說笑笑,也沒有大戶人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說笑著吃完了這些,廚房的婆子上來稟告,「廚子告訴大爺,臨時緊急,倒是沒有什麼特別準備的,幸好有新出的冬筍,再加上一些蹄筋金銀腳,大火煨了一碗湯出來,怕是火候不到,還要請太太大爺姑娘們見諒。」
薛蟠這些事兒上不太在意,雖然是饕餮之輩,但這事出有因,也不必責備,聽到這話,點頭笑道,「這倒不必說了,無妨的事兒。」
於是丫鬟們又端了一個砂鍋上來,掀開一看,只見到白霧升騰後,有乳白色的湯在砂鍋之中顯露出來,室內瀰漫著一種奇怪的香味,香菱也是金陵人士,聞到這個味道,不由得眼前一亮,薛蟠也點點頭,「這冬筍火湯,聞著香味就是錯不了了!」
楊柳給眾人用如意頭銀質大勺子分湯,黛玉端起那小碗,只見到裡頭筍片如玉,火腿鮮紅透潤,蹄筋顫顫巍巍,又有點點蔥花點綴,先夾了一片筍細細吃了,又咬了一口蹄筋,再喝了兩口湯,湯味細膩,口感綿滑,的確鮮美之極,不由得點頭,「這湯的確不錯。」
就在眾人品鑑的時候,薛蟠早就喝的眉飛色舞,又拿著火湯泡了一碗飯,火急火燎的吃了下去,「這個老吳,還說什麼火候不到,我倒是覺得,真真是好吃極了。」
「煙火氣大了些,」薛姨媽笑道,「的確是火候太大了,旺火燒沸,卻沒有慢條斯理的慢燉,故此味道雖然不錯,可仔細一嘗,倒是也沒有多少回味之感。」
薛姨媽這做派才是老饕,而薛蟠又倒了半碗飯,就著湯吃了起來,「太太也要求忒高了些,我倒是覺得不錯。」
眾人見到薛蟠吃的香甜,不由得莞爾,寶釵嗔怪道,「也就是咱們家裡頭的人才不會說什麼怪話,若是出去旁人瞧見了,倒是還以為哥哥在家裡頭都不得飯吃。」
「外頭吃飯那是應酬,吃飯根本就不是目的,在家裡頭吃飯,那可就是吃飯呢,和家裡人一起吃,那裡還有這麼多的顧忌?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了,再者說了,」薛蟠拍了拍肚子,「我吃飯這樣的香甜,你們瞧著是不是這飯菜分外的香甜可口?比如妹妹和林妹妹你兩位,哦,對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