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與秋的距離,只隔了一夜寒。
雨還未下,堂屋裡便生起了火爐。小火舔|舐著紫砂的茶壺。
老者呢喃道:「這天一濕冷,這腿啊,就感覺硬邦邦的,彎下去都疼。」
他坐在火爐邊上,也只有這時候,臉上痛苦之色才略有緩解。火爐便已經坐了兩個老者,正耐心地等待著火爐上那壺茶的。
「陳之策,你這回算是福大命大,若不是老朽硬攔住你,憑你這脾氣,估計為了誅殺亂臣賊子,敢投靠大皇子,若是那樣,估計你現在也就身首異處了。」
剛剛坐下的老者正是陳之策。他捶了捶後腰,戎馬一生落下的隱疾,每到這個季節,總是疼得要命。
「哼!老朽若是手握三千禁軍,敢殺他趙德芳五千叛軍,還有林小子什麼事情!」
一邊的章本添哈哈大笑,道:「林嵐不費一兵一卒,滅敵五千,試問你陳之策有這本事?」
陳之策語滯,拍著膝蓋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牛鼻子喘著氣,道:「我不和你們廢話。」
章本添與王川哈哈大笑。
「可惜啊,可惜。秦夫子回蜀地了,不然這次大戲,也讓他過過眼。」王川哈哈笑道。他們都是官場沉浮的老臣了,自然是不可能在皇帝登基前就提前站好隊伍。像他們這樣年事已高的老臣,寧可不當官,也不會提前有什麼站隊的姿態,這便是老練。
王川長舒一口氣,說道:「等年底,這戶部賬面上,應該是能好看些了。」
章本添捋須笑道:「聖上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看似驚險無比,實則胸有成竹,老朽實在是自愧不如。」
「呵,自愧不如?你還敢跟聖上比?你也就老頑固三板斧,一諫,二罵,三辭官,跟個娘們似的。」
「去你的!老朽這是有骨氣,讀書人的骨氣!」
王川哈哈一笑,道:「好了好了,水開了,咱們泡茶,泡茶。等林小子從宮裡回來,定要好好敲詐他一筆。年少封侯,此等光宗耀祖之事,恐怕陳老將軍眼紅都眼紅不來啊。」
陳之策當年退居二線時,也不過封了個三等驍騎將軍,就算等他死,恐怕也就封個安慰性的侯爵,沒有任何實質褒獎。生前封侯的,那絕對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再不濟,也得戰功顯赫。
章本添呵呵一笑,說道:「不過此次平亂,也算是釜底抽薪,比之改朝換代,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朝中奢靡、貪污之風散去,兩淮鹽道肅清,也算是有利有弊吧。」
王川撫須笑道:「你我都已辭官,這弊端對於我等來說,也算不上弊端了。」
沒錯,趙涵此舉,多少讓朝中為官之人心寒,指不定有朝一日,再來這麼一出。這一回,他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將自己站隊的時間,無限地朝後拖延下去,反正無論誰登基,都不會誅殺這些不站隊的官員,頂多就是疏遠、排擠罷了。
那麼下一回呢?伴君如伴虎,想要功名利祿,還得在這朝堂之上如履薄冰才是。
「喝茶喝茶。事了享太平,咱們還操心個甚?」
「對對對,喝茶!今年還是回金陵,獨眼龍把那書院修得富麗堂皇的,養老正好。」
陳之策眉頭一挑,道:「你不回故里了?」
章本添眼神一黯,喃喃道:「髮妻子嗣先走,回那傷心地作甚?不如在金陵富貴鄉安享晚年。哈哈,不說了!」濁眼之中泛起些許淚光。
王川長嘆一聲,道:「終究是抵不過歲月啊。」
……
……
留王身中萬箭而死,蕭語才墜樓身隕,嶺南六位都司、山東兩位,皆被打入天牢,各路援軍原路而返,唯獨還在京師的便是西寧軍了。
幾個副將目光焦灼地在城外守候著,無他,吳中平、鄭擎南等西寧軍首腦,皆在京中,如今聖上臨朝,四海安定,他們西寧軍若敢越雷池半步,無疑是自取滅亡。
「劉副將,這吳帥、鄭將軍都困在京中,會不會有什麼差池,以我看,不如率軍壓境,救回吳帥和鄭將軍!」
劉副將冷哼一聲,道:「你想死你自己去,不要拖弟兄們下水,要造反?吳帥的話當耳旁風了嗎?兵不入京,你是土匪嗎?」
「是啊。」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