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蓉剛坐下,茶還沒喝完,他老子就到了。
也就是巧,賈蓉一心要收拾寧府大管家賴升,跟他「從天而降」的便宜老子不謀而合,不然事情未必會這般順利。
管家若是討好不了家中真正說話管用的大老爺,肯定做不久。賴升一直以來都把賈珍哄得很好,他在忐忑不安之餘,總覺得光憑蓉大~奶~奶喪事他中飽私囊這一條,老爺不至於發這麼大火……
究竟哪裡不對了呢?
無憂來到尤氏的屋子,就見賴升垂著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等在門口,他那個兒子站在他身後正偷瞄著自己。
話說,無憂也是刻意養足了精神才「姍姍來遲」,否則金手指用出人也暈了,未免「好看」了點。
反正無憂沒二話,在賴升父子的肩頭各按了一掌。得虧這父子倆正在琢磨他們總共從寧府撈了多少銀子,並預備著丟了差事乾脆回鄉做富家翁……無憂連審問都免了。
俗話說宰相門房七品官,寧府在賈代化還在的時候,威風還要勝過真宰相門第,更別說賴也不是門房,而是寧府大管家。
無憂整理了一下賴家父子的各種心思,發覺他們與隔壁榮府的兄弟侄子一起暗中聯繫賈雨村,沒少在老家強買強賣,如今賴家已然是老家一霸。
論威風派頭,比留在金陵的賈家其餘幾房更足。父母官見到賴家人,反而還得禮讓三分。
無憂心裡有數,讓尤氏迎進門來,剛剛坐下便吩咐丫頭把賈蓉也叫進門來。賴升父子頓覺不妙:他們都覺得這回一定是大爺告狀,才讓老爺怒火中燒!
尤氏倒還罷了,賴升父子可是徹底恨上了賈蓉。
賈蓉也是少年心性,他老子信他,管你一個管事怎麼想?賈蓉瞥了賴家父子一樣,此時臉上就差明晃晃地寫上:狗仗人勢的東西!
無憂坐在主位,把賈蓉與賴家父子的「眼神鬥法」卻看在眼裡,頓覺哭笑不得。看來他將來找了機會,請上戰場的時候說什麼也得把這個便宜兒子給帶上。
尤氏還不到三十,本該是最有風韻的年紀,此時也眉頭輕蹙,卻只能陪著笑給老爺上茶。
尤氏為了籠絡賴升這個大總管,花了不少心思和銀錢,如今使喚得還算順手,怎麼想得到老爺忽然就……發作起賴升來?她也在抱怨蓉哥兒有點多事,可反過來說賴升這些年也忒不把蓉哥兒放在眼裡。
縱然蓉哥兒外祖家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已經舉家搬出京城,可蓉哥兒依舊是大爺的嫡長子。大爺渾起來六親不認,可一旦想起蓉哥兒這個兒子,還是給兒子撐了顏面……許是因為秦氏,老爺心生愧疚?
尤氏想到這裡,胃口隱隱抽痛,她咬了咬牙,給賴家父子使了眼色。
太太果然願意幫著說項,賴家父子頓時生起幾分希望。
無憂對這些小動作視而不見,指著自己下手的位子讓賈蓉坐下,旋即輕飄飄道,「賴家可有人身有功名?」
賴升的侄子賴尚榮倒是能科舉,至於功名,卻還遠呢。
賴升直接跪下回話道:「回老爺的話,自是沒有。」
無憂笑道:「那你家買那麼多地做什麼?還借著我的名頭?有人不想賣,你還找賈雨村收拾他?我卻不知道,我的侄兒們見著你哥哥和你,還得先行禮稱呼一聲『賴爺爺』?這麼算起來,我還比你們小一輩。我就想問問你,你們一大家子的富貴是靠著誰得來的?」
完了。
這是賴升第一個念頭:老爺發作果然不是為銀錢,而是奴大欺主。但凡有點氣性的主子,都容不得這個!
無憂繼續道:「把賬冊和鑰匙交出來,收拾收拾回鄉吧。趕緊把你家那檔子煩心事都收攏平了去。」
這已經是看在家生子的份兒上留了面子,否則打上一頓再趕出去,甚至報官,都不為過。
賴升父子一句話也說不出,磕了個頭便退出們去——那身影怎麼瞧怎麼狼狽。
賈蓉立時站起身來,美滋滋地給他爹親自到了杯茶:他以前不是沒告過狀,但他爹都不曾理會。這次也是忍無可忍,又告了一次……結果就成了。賴升父子全被趕出門去。
無憂笑了笑,「你也忒沉不住氣。」又對尤氏道,「你瞧瞧他。」
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