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薛蟠三杯下肚,不覺忘了情,拉著雲兒的手笑道:「你把那梯己新樣兒的曲子唱個我聽,我吃一壇如何」
雲兒聽說,只得拿起琵琶來,唱道:「兩個冤家,都難丟下,想著你來又記掛著他。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兩個人形容俊俏,都難描畫。想昨宵幽期私訂在荼蘼架,一個偷情,一個尋拿,拿住了三曹對案,我也無回話。」
唱畢笑道:「你喝一罈子罷了。」
薛蟠聽說,笑道:「不值一壇,再唱好的來。」
寶玉笑道:「聽我說來:如此濫飲,易醉而無味。我先喝一大海,發一新令,有不遵者,連罰十大海,逐出席外與人斟酒。」
馮紫英、蔣玉菡等都道:「有理,有理。」
寶玉拿起海來一氣飲干,說道:「如今要說悲,愁,喜,樂四字,卻要說出女兒來,還要註明這四字原故。說完了,飲門杯。酒面要唱一個新鮮時樣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風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四書五經成語。」
薛蟠未等說完,先站起來攔道:「我不來,別算我。這竟是捉弄我呢」
雲兒也站起來,推他坐下,笑道:「怕什麼這還虧你天天吃酒呢,難道你連我也不如我回來還說呢。說是了,罷,不是了,不過罰上幾杯,哪裡就醉死了。你如今一亂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
眾人都拍手道妙。
薛蟠聽說無法,只得坐了。
聽寶玉說道:「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女兒樂,鞦韆架上春衫薄。」
眾人聽了,都道:「說得有理。」
薛蟠獨揚著臉搖頭說:「不好,該罰」
眾人問:「如何該罰」
薛蟠道:「他說的我通不懂,怎麼不該罰」
雲兒便擰他一把,笑道:「你悄悄的想你的罷。回來說不出,又該罰了。」
於是拿琵琶聽寶玉唱道:「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唱完,大家齊聲喝彩,獨薛蟠說無板。
寶玉飲了門杯,便拈起一片梨來,說道:「雨打梨花深閉門。」完了令。
下該馮紫英,說道:「女兒悲,兒夫染病在垂危。女兒愁,大風吹倒梳妝樓。女兒喜,頭胎養了雙生子。女兒樂,私向花園掏蟋蟀。」
說畢,端起酒來,唱道:「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靈精,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裡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唱完,飲了門杯,說道:「雞聲茅店月。」令完,下該雲兒。
雲兒便說道:「女兒悲,將來終身指靠誰」
薛蟠嘆道:「我的兒,有你薛大爺在,你怕什麼」
眾人都道:「別混他,別混他」
雲兒又道:「女兒愁,媽媽打罵何時休」
薛蟠道:「前兒我見了你媽,還吩咐他不叫他打你呢。」
眾人都道:「再多言者罰酒十杯。」
薛蟠連忙自己打了一個嘴巴子,說道:「沒耳性,再不許說了。」
雲兒又道:「女兒喜,情郎不舍還家裡。女兒樂,住了簫管弄弦索。」
說完,便唱道:「豆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裡鑽。鑽了半日不得進去,爬到花兒上打鞦韆。肉兒小心肝,我不開了你怎麼鑽」
唱畢,飲了門杯,說道:「桃之夭夭。」
令完了,下該薛蟠。
薛蟠道:「我可要說了:女兒悲」
說了半日,不見說底下的。
馮紫英笑道:「悲什麼快說來。」
薛蟠登時急的眼睛鈴鐺一般,瞪了半日,才說道:「女兒悲」
又咳嗽了兩聲,說道:「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
眾人聽了都大笑起來。
薛蟠道:「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是一個女兒嫁了漢子,要當忘八,他怎麼不傷心呢」
第188章 及時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