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往事君王憂社稷·念今情文起寫江山
卻說聖駕一行人等走走停停,是日已至蘇州。那日今上先將此地官員一一見過,至夜方閒下來,自往房中歇息;因日間所見此地一派安寧,倒為歡喜,於是又想道:「果然江南富庶之地。今日見他幾個來報,言說這一年並不曾有水患,故而收成也好,瞧著倒是個盛世太平的光景了。」想到這裡,卻又暗忖:「先帝在時極重河工海防;這些年看來,果然有理的。如今往這裡親臨閱視,亦是要將此事放在頭裡,方不負先帝之意。明日且同胤之他幾個說,教去往各處看上一回,拿個章程,便是『未雨綢繆』的意思了。」如是想罷,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今上便召見瑧玉薛蜨二人,命他兩個往此地河工之處巡視。見二人領命而去,乃想道:「這薛文起雖是商賈出身,眼界卻勝似多少官家子弟;怪道胤之同他這們好,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若他日將胤之認回,得登大位,此人便是其一條臂膀;只可惜其家室弱些,不足為他人所懼。卻怎生設一計,教他有個爵位才好。」因又想起馮岩來,暗笑道:「馮朝宗那老小子,只恐招人耳目,把個孩兒養得就同廢了一般;只是他自己那裡甘心得?前日觀他操練侍衛,顯是深諳兵法之道。若是他日同別國征戰,或可教他下場一試的。」
那廂戴功見今上良久閉目不語,便知是在想甚麼事情,乃輕輕走至身後,替他揉按頭肩等處。今上雖不曾睜眼看,聞聲已知是他,乃放鬆了倚在靠背上,由著他替自己在各處揉捏。過了一陣子,方出生笑道:「戴功,你在朕身邊有幾年了?」戴功聞言,手上依舊不停,一邊低聲道:「回皇上話,今年是第五十年了。」今上想了一回,笑道:「可不是五十年了麼。當日母后將你放到我身邊時才六歲,尚且懵懂;如今身邊卻只有你一個當日之人,同我也算得是自小的情常了。」
戴功聞得今上不曾自稱為朕,先自心下一動;及至聞得後面之語,便忙稱不敢。今上見狀笑道:「你也太過小心了。如此看來,在朕身邊之人,只有你是最老的了;這許多年過去,朕也深知你為人,再不疑你的。如此自小一道長起來的才為可信;若是半道上再來,終究又是放心不下。」說道這裡,卻又想起三皇子來,乃嘆息道:「自己瞧著長起來的,也是這們等人;那不在自己眼前的又當如何?」
戴功聽了這話,便知其意;只是不敢插言,只得諾諾應是。今上見他如此,乃道:「你往這裡來坐罷,同朕說說話兒;這們多年了,自皇后過世,朕也不曾有個人說話的。」戴功因素知今上脾性,又跟隨其多年,情分不比常人,便也不過分推辭,自往今上對面坐了。今上見他坐下,乃道:「這些日子你也都見了,想來胤之便是臻兒不差。平日見他倒也算得滴水不漏,只是不知於這殺伐決斷上如何;且不說如今尚未想好怎生將人認將回來,縱認了,朕又能扶持他到幾時?」
戴功見今上頓住不語,便知是要問自己意思的,乃斟酌著道:「依奴才所見,小皇子實是聰明老練,果然是聖上之嗣。」今上笑道:「你不必只選這漂亮話說。胤之固然是極聰明的;只是其幼年在民間長大,並不如在宮中一般,有那們幾個心腹之人,恐將來不便的;當日我只道他已死,並不曾替他選人服侍,如今現要挑,只怕也無人了。」
原來此朝之慣例,自皇子幼時便選出許多人來,有貼身太監,有伴讀,有丫鬟嬤嬤,不一而足。這些人自小伴在身畔,又有皇上皇后等教人查考這一起人之秉性,多方篩選之下,方得了這們幾個心腹,其身家性命皆在皇子自己手中。有這們一起人在身邊服侍,便可放心許多的;這朝後之事既為妥帖,便可將心思一意用於前朝之事上,是以不失為一樁妙計。只是本朝自開國皇帝以來,業經三世,□□之子嗣原艱難,竟是一脈單傳的,故而亦不曾有甚麼皇子太子之分,惟獨先皇一人耳。先皇亦只得一子,便是當今聖上;及至這一朝,倒得了五個皇子,卻又手足相殘,如今也凋零不堪了。
今上如今卻也想到這一節,面上便有些慘傷,良久方嘆道:「皇祖當年曾言自己殺戮太重,雖奪了天下,終究於這子嗣上艱難,只得皇考一人罷了。或者此乃天意,卻是人力所不可改移的;如今只剩得他二人,定然也是個『一山不容二虎』的光景,你是從朕年幼時便跟在身邊的,如今也
第八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