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偏憶稚齡事·林瑧玉偶懷前世情
轉眼將至秋闈之期。那日恰跟迎春的嬤嬤往賈府來請安,回說迎春在趙家許多光景;邢夫人明知女兒裝病,到也不甚懸心,乃問他道:「姑爺最近讀書如何?」嬤嬤道:「姑爺雖不曾挑燈夜讀,倒像是個胸有成竹的光景;只是我們也不懂這些勞什子,並不知姑爺讀得怎樣了。」
邢夫人聞言笑道:「咱們姑娘曾說姑爺是個穩重的,既然如此,想來是已有數了的。最近又教那太醫瞧姑娘了不曾?」那嬤嬤道:「昨兒還來瞧的,道是再養些日子便可大好了。姑爺聞得這話,喜得了不得的,連我們伏侍的都賞了東西,又說等姑娘大安,另有賞賜的。」
邢夫人聞言心下歡喜,道:「這便是了。你回去同姑娘說,待他好了,這裡接他回來消閒幾日。」那賈若卻在一旁,聞得要接迎春回來,喜得忙道:「明日便去接姑姑。」說得眾人笑了,邢夫人摟著他道:「你姑姑如今尚不能回來,且待你姑父應試過了,我帶你瞧你姑姑去。」賈若聞言方罷了。鳳姐兒那廂已是安排下飯食,那嬤嬤幾個吃了,平兒又將要與迎春帶去的東西一一交與他,方才回趙家去訖。
卻說賈政自往外任學政,轉眼已三四年矣。那日眾姊妹皆在房中侍早膳畢,便有賈政書信到了;賈母便命迎春拆開念了,不過是些請安的話,又說八月中准進京等語。賈母聞言,自然喜之不盡;不免又慨嘆一回,道:「寶玉這些年不見,也是十四五歲的人了。只不知這模樣卻變了也不?」探春在一旁笑道:「二哥哥想來是長高了的。」賈母便點頭嘆道:「我當日說不教他帶了去,奈何你父親一意令他同行;如今四年不曾見面,只怕與我也疏遠了。」
鳳姐兒在一旁聽了,忙笑道:「老祖宗這話可是屈了寶兄弟了。想來老祖宗如此疼他,難道他心裡不知的?況寶兄弟向來是個極孝順的,這些年雖不曾在老祖宗眼前,卻也時時寄書信來問安;況如今長了年紀,又是這們久不曾見面,一朝見時,只有更親近的。」賈母聞言倒笑了,道:「也是這話。寶玉自小原是同我一道住著的,一向最是親近;他若如今大了不親近我,我先拿拐子給他一頓。」說得眾人笑了。
彼時湘雲也同探春在這裡,聞得這話不免歡喜,乃道:「二哥哥如今回來,咱們還可同當日一般起詩社頑。寶姐姐林姐姐兩個可恨,只顧往自己家裡住著,也不往這裡來;待二舅舅回來,他們自然也是要來的。到時我可拉著他兩個不教往家去,好歹多住些日子才是。」又向賈母笑道:「幸得老祖宗留我在這裡,不然我同叔父往外去了,可不又同二哥哥錯開了麼?」
鳳姐聞得湘雲這話,面上微微一動,隨即垂頭只作未聞。賈母聞言點頭稱是,拍著湘雲的手笑道:「你兩個小時候就是最好的。如今這們些年過去,你也成了大姑娘了;卻不可再同那時一般瘋玩瘋鬧了。」探春聞得這話,乃笑道:「是了,他那年把二哥哥的衣服靴子穿了,把那額子也勒了頭上,猛一瞧倒同二哥哥沒甚麼兩樣,站在那椅子後邊,把老太太也哄了,只道是二哥哥呢,連聲的叫寶玉,他只在那裡笑,也不過去。」說著,大家想著前情,都笑了。彼此又說笑一陣,方各自散去。
那廂瑧玉也聞得賈政將回京之事。那日恰薛蜨來尋他,二人提起,瑧玉便道:「如今他們回京來,想來是要將寶玉的婚事定了下來的。賈家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定了史家姑娘;卻只恐二太太不趁意。」薛蜨會意,乃笑道:「橫豎不關咱們的事。我今日來卻是專為霦琳;他過幾日便要回京,咱們難道不替他接風的?還是要張羅起來才是。」
瑧玉聞言點頭道:「也是這話。依我看來,霦琳這次回來,馮家是要將這其中事體同他說知的;只恐他聽了埋怨我們兩個瞞著他這們久,雖不至疏遠,卻少不得要下意灌咱們一醉。」說著忍俊不禁道:「如今最頭痛的卻並不是你我,馮嵐定然已經是焦頭爛額了。且讓他先頭痛一陣子,咱們專一準備同霦琳接風便是。」
他二人這廂雖是說笑,心下卻也各自掂掇。又說了幾句,瑧玉便正色道:「如今這番光景,只恐戰事將起。陛下卻獨獨召了霦琳回京,想來是要有些打算的了。三皇子那廂卻難免不藉此機會暗中行事,卻不知是否在意料之中,這一著棋卻是走得兇險。」薛蜨道:「知子莫如父。況三皇子雖是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