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邊走邊想,緩緩而行,哪裡知道剛剛與環龍路四十四號洋樓里的偉人潤之先生和惲代英先生失之交臂,更不知道潤之先生和惲先生才是黃埔軍校上海考點的真正負責人。
鄭毅同樣不知道,剛才見到民黨重要人物陳果夫純屬偶然,數月來陳果夫不是周旋於十里洋場的達官顯貴之中,就是在江浙各地公幹,今天之所以返迴環龍路四十四號,是要向潤之先生等人轉達廣州發來的指示:黃埔軍校籌委會經過長達一個多月的扯皮,終於定下在廣州舉行的最後複試時間——三月二十七日。
而在此之前,同樣身負招生重任的陳果夫已經在江浙兩省悄悄錄取了上百名考生,這些考生不但不需要到上海進行考試,而且已經懷揣陳果夫和江浙名流的推薦信,提前趕赴廣州準備最後的複試。
這些事情鄭毅一無所知,在他的記憶中,黃埔軍校第一期是在六月中旬舉行開學典禮的,距離現在還有近三個月時間,因此他雖受挫折,但並未著急,自認為只要提前一個月抵達廣州即可,只要到了黃埔軍校大門口,再怎麼困難也比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更容易獲得報考的資格。
不知不覺鄭毅回到外白渡橋北堍東側的禮查飯店前,抬頭望了望這座維多利亞風格的雄偉大廈,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緊繃陳舊的青年裝上衣、明顯短了一節的褲腿和發黃起毛的白球鞋,想了想乾脆走向西側更為繁華的老百匯街。
耗費兩個小時逛完三十幾家高檔店鋪之後,鄭毅已經將兩個月來沒有打理的頭髮剪去,換了個清新爽朗的整齊髮型,再次返回街口那家英國服裝鞋帽店。
人到中年卻還長著付娃娃臉的愛爾蘭籍店鋪老闆是個熱情的小個子,跟在他身邊咧嘴微笑的老婆卻五大三粗濃妝艷抹,鄭毅與這對夫婦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開始試穿,最後買下兩套舒適的深色針織內衣,兩件淺藍色襯衫,一件淺白色亞麻休閒西裝,一條深棕卡其布西褲和一雙同色中邦軟皮鞋,最後在老闆夫婦的忽悠下,又買了條深藍色暗花緞面領帶,總計一百二十八個大洋。
看完老闆出示的合計金額,鄭毅心疼不已,但滿肚子怨氣似乎隨著一番無計劃的揮霍消減許多。
鄭毅禮貌地與愛爾蘭籍老闆夫婦道別,領著手捧四個大小盒子的年輕學徒返回禮查飯店,他身上沒帶這麼多錢,需要回到房間才能支付。
入夜,已經委託總台訂購南下船票的鄭毅沐浴完畢,換上新買的衣褲,穿上舒適暖和的手工小牛皮鞋,對著牆上的大鏡子整了整熟練打好的領帶,昂首挺胸走出房門進入電梯,前往頂層名聞遐邇的孔雀大廳進行最後一次揮霍。
寬闊豪華的孔雀大廳非常熱鬧,鄭毅尚未走出電梯,便聽到悠揚的爵士樂聲傳來,還沒看清大廳中間迷離的舞檯燈光和演奏的爵士樂隊,殷勤漂亮的金髮女侍者已經來到他面前,用英語詢問他是否預訂了晚餐座位?
鄭毅禮貌地出示自己的房間鑰匙牌,年輕的金髮女侍者聽到鄭毅溫和熟練的英語,再看看他英俊整潔的儀表,隨即含蓄地笑了笑請鄭毅跟她走,邊走邊低聲解釋:
「今晚的半個大廳已經被本地一家深有名望的豪族預定,所以位置有些緊張,臨窗俯瞰美麗夜景的座位已經沒有了,希望您不要在意。」
「沒關係,享受美食比欣賞夜景重要,何況我感覺你比任何美景都要漂亮。」鄭毅輕輕開了個玩笑。
金髮侍女嫣然一笑,把鄭毅領到遠離舞台較為偏僻的一張方桌旁,禮貌地徵求一對年輕的歐洲情侶的意見,隨即請鄭毅坐下:「如果你願意的話,等會兒點菜的時候可以叫我。」
鄭毅再次致謝,目送豐滿妖艷的金髮侍者扭著腰肢離開,友好地向對面的年輕情侶點點頭拿起菜單。
「你好,夥計,我叫凱文.霍德爾,請問你是中國人嗎?」對面的年輕男子和氣地詢問。
鄭毅放下菜單點點頭:「是的,霍德爾先生,我叫鄭毅,見到你們很高興。」
年輕的歐洲情侶驚訝地對視一眼,留著栗色長髮的女子好奇地問道:「你好,我叫伊琳妮.霍德爾,你的英語非常棒,請問你是從倫敦留學回來的嗎?」
「很遺憾我沒去過倫敦,我的英文教師卡彭特牧師是倫敦人,他是我們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