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范家莊華雲峰家中來了訪客。
「雲峰兄,快快取來好酒!」程德彰一進屋便將一包花生米摞在桌上。
「你又來誑我的酒喝!」華雲峰早已習慣了他這副作派,口中雖然開著玩笑,可動作卻不慢,不一會,一壇酒便擺在了二人面前。
斟滿酒後,程德彰迫不及待嘬了一口:「不錯。是上等的高粱紅!」
此時的程德彰渾然沒有了在私塾的威嚴,倒似一個酒鬼。
「你這放蕩不羈的姓子,這輩子恐怕都難改了!」華雲峰苦笑道。
「何須改,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程德彰不以為然。
華雲峰的確了解程德彰,而且不是一般的了解,說起來他們相識也有二十多年了。
……
二十年前,京城長安出了一樁風流韻事。潘家的新寡兒媳楊香趁著夜色與一個落第舉子私奔了。
據說潘家曾派了五名武功高強的護院武師追趕捉拿,不料那男子武功遠遠高出潘家的武師,只用數招,就把五個武師打得屁滾尿流,兩個人騎著馬悠然遠去。
這件事香艷神奇,一時為街頭巷尾津津樂道,各種各樣的議論紛紛出台。
楊香出身於浙江的鹽商巨族,自幼居在姑蘇城,帶著她深夜私奔的男子正是楊香兒時的玩伴程德彰。程家是淮安五代進士的書香之家,程德彰隨父親在姑蘇任所長大,自幼讀書習武,穎悟過人,不但書讀得好,練就的一手拳腳功夫更是了得,隻身敵個十來人不在話下。
楊、程兩家是緊鄰,又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所以關係甚好,來往極為密切。大人如此,年齡相仿的楊香與程德彰也是如此。若按正常的情況發展,他倆該是青梅竹馬的小夫妻,但他們之間卻沒這個緣份。楊家早在女兒未出世前,就曾與世交潘家指腹為婚。楊香雖然是個混沌未開的小丫頭,卻已是名花有主了。童年時兩小無猜,尚不覺得如何,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兩家大人鑑於已無聯姻的可能,便開始限制兩人的來往。可畢竟比鄰而居,兩人總能找到見面的機會,他們已經懂得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倍感珍惜。
楊香未來婆家的來頭不小,祖父久在朝庭做官,公公潘觀保位列戶部侍郎,未婚夫也是少年有才之士,品姓端重,前途無量。楊家在姑蘇是名門,但與名重長安的潘家相比,可差遠了。
潘觀保被朝廷派到姑蘇任職,程德彰得了消息後心生奇思:心上人楊香遲早是要進潘家門,自己不如提前與潘家老爺拉上關係,將來便可出入潘府,也有機會見到楊香,聊慰無緣之情。
如此想來,程德彰便找機會向潘觀保遞上名帖,口稱門生,乞就求教。程德彰在姑蘇已是文名鼎盛,潘觀保平白地得到一位高足,自然心中歡喜,因此便與程德彰結下師生關係。
三年後,楊香嫁入潘家,隨同丈夫潘祖同住長安。潘觀保也因病回長安休養,正好給程德彰造成了可趁之機,他打著拜訪老師的幌子,有事沒事就往潘家跑,期盼著能在院中廊下與楊香見上一面。
到潘家走得多了,自然就有與楊香單獨相遇的機會。兩人心裡似乎都有許多話要說,可不知從哪裡開口為好。如此一來,不免勾起楊香對舊情的眷念,可相對無言,只能徒然增加一種莫名的苦痛。因此,楊香勸程德彰以後少來潘家,索姓不見面,把過去的一切留在記憶中罷了。程德彰卻不這麼想,他認為能看上一眼總比不能見面好,甚至還幻想有一天能重溫舊夢,重續前緣。
楊香的丈夫潘祖同在翰林供職,可謂少年得志。誰料天有不測風雲,潘祖同娶楊香的第二年,金秋鄉試時出了件轟動一時的考場作弊案,主考官人頭落地,潘祖同也是閱卷者之一,牽連獲罪被流放瓊州。潘祖同走後不久便傳來噩耗,他因感染時疫病死在路途中,楊香成了年輕寡婦。
楊香失夫,程德彰更覺希望在即,因而往潘家走得更勤了。除了安慰老師喪子之痛外,程德彰買通丫環,藉口慰問新寡之人,跑到楊香的屋子裡去了。兩人偷情之事很快就被潘觀保看出了端倪,他大生惱怒,兒子新亡,媳婦竟與門生勾搭上了,真是敗壞門風!為了顧及臉面,潘老爺借著一件小事大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