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道,「話雖如此,殺父之仇,豈可不報?便是柳郎能放下,我作為柳家人,如何能讓家翁如此窩囊死法,那幫螻蟻,分明是沒把我天一道放在眼中。」話至此處,窺見青衣男子面有不愉,「好了,好了,畫兒不該在此風月之時,說這些喪氣話,自罰三杯。」
說著,便持了酒壺朝玉杯傾倒,酒壺只是尋常酒壺,酒水也沒見有何奇異,只是那清冽酒水,注入杯中,立時冒出絲絲白煙,遠觀如寒氣,其實哪裡是寒氣,卻是豐裕至極的靈氣。
原來這玉杯上的陣紋,專為轉化靈石中的靈氣,匯入酒盞之中,天下還有何等酒水,能比過此酒。
然靈石珍貴,這般飲用,浪費卻是極大。
頃刻兩杯酒飲盡,白衣男子忽的歪倒在青衣男子身側,玉臂勾住他脖子,嬌笑道,「柳郎真是狠心,第三杯,人家要與你共飲,好不好嘛。」
白衣男子輕撫他玉顏,「畫兒的話,我都聽的。」
當下倒了一杯,和歡喜滿面的白衣男子,交杯同飲。
放下酒盞,白衣男子道,「不等了,已經三日了,想必伯父已是玉碎,連消息也不曾送出,可惜了……」
青衣男子怔了怔,「畫兒可是可惜那枚武令?」
白衣男子面上,陡然現出奇怪的表情,忽的一撇嘴,竟是要哭泣。
青衣男子趕忙哄他道,「畫兒這是作甚,我與你玩笑呢,知曉你是可惜不能打殺賊人,為我報仇。」
白衣男子立時破涕為笑,狠狠在青衣男子腰間扭了一把,「叫你作弄我。
」
青衣男子賠笑片刻,說道,「無論如何,那武令是畫兒你贈與的,不提其價值,單是這份情意,也值得等下去,也必須等下去。」
白衣男子眼波流轉,深情無限地望著青衣男子,似乎被青衣男子話中的款款深情,揉碎成細細的浮游,飄飄蕩蕩,升入太空了。
不須說,這青衣男子,自是柳向道無疑。
彼時,武禁開啟在即,希禽門立派最晚,且在最晚的一批門派中發展又是最靠後的一波,柳師古自知劫數將臨,且因禁制的緣故,他不得將武令交付血親之手,他又信不過旁人,遂早早將武令暗藏。
在他敗亡之際,將典當牌給了許易,不過是冒險一試,他的全部希望並不都寄托在許易身上。
畢竟,以當時的境況,區區凝液小輩,衝出重圍的可能實在太低。
在張風城,言無忌圍堵而來之際,他知曉最後生還的可能也消失了,便傳訊於柳師古,報了秋水城,柳葉坊。
柳師古的打算,不管是許易有幸衝出重圍,還是其他什麼人得了那塊典當牌,最終都得往柳葉坊一行。
屆時,柳向道守株待兔即可。
且柳師古自信以自家兒子的實力,屠張風城之輩,如屠雞殺狗,搶回武令非是難事。
柳師古死,柳向道果真來了。
這枚武令,對他柳向道不算重要,卻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誼。
好在柳師古臨死之際,告知了他牌號,他稍使手段,便在柳葉坊埋下了暗子,只要來人投入那枚典當牌,他定能截住,選這邀月樓枯坐三日,又豈是真為對酒邀月?
可惜,三日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柳向道甚至要懷疑那枚典當牌,會否被人疏忽了,丟棄了,若是如此,他便再等上三百日也毫無疑義。
口上說著必須等下去,柳向道心中實在無底,但見白衣男子繾綣深情,不忍出聲打斷,靜靜凝視著他。
忽的,滴滴兩聲,白衣男子腰間的玉牌響了。
白衣男子蹭地立起,「功夫不負有,柳郎的誠心感動了上天!」探身朝樓下望去,視線死死鎖住柳葉坊的大門。
就在這時,柳葉坊六層頂樓的氣窗被打開了,吊梢眉的頭顱從氣窗中鑽了出來。
幾乎氣窗才打開,許易出了柳葉坊。
吊梢眉沖許易一指,便即關了氣窗。
白衣公子笑道,「柳郎,還不來看魚兒。」
柳向道放下酒盞,長身而起,白衣公子縴手伸來,柳向道輕輕挽就,兩人飄然出樓,一匹玉馬憑空而生,兩人同乘,廣袖飄飄,丰神如玉,宛若謫凡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