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郡
蔡平度帶著二個家僕棄舟登上碼頭,一行人下船已接近暮色,到處點起風燈,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
蔡平度就找了家旅館,話說天下老店都大同小異,平舍一小間連著一小間,左右有二十間,每間房這時都點著油燈。.
又有著院子,蔡平度下了定銀,店老闆親自帶幾個夥計搬著行李,先燒了熱水請著貴人洗了,又在樓里請了宴。
這個時代禮制已鬆弛,蔡平度帶著夫人小姐,還有兩個家僕一個丫鬟一個婆子上了去,見著少許屏風相隔,點了菜,又要了菜,當下分成兩桌坐了。
蔡平度坐著,四下看看,卻看見對面有個少年,穿著青杉,大袖飄飄,頂上束的卻是銀冠,容顏英俊,真是翩翩出塵。
現在禮制雖鬆懈,但能頭頂銀冠者,非巨室豪門公子,或是官居七品以上才可頂戴,只是不見奴僕卻覺得奇怪。
卻見這少年幾杯酒下肚,在一張紙上推敲著,似有難題,沉吟詠哦:「閒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
蔡平度一聽,就傾著耳朵,這是佳句,詩詞之道,三百年前大盛,但隨著道法顯聖,漸漸落魄,就算這樣,在世俗中還有很高地位,不想這少年熟讀詩詞,酒酣耳熱之間,卻欲創作新詩。
少年沉吟片刻,又喝了一杯,吟著:「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過橋分野色。
移石動雲根,暫去還來此。
幽期不負言。」
詩中草徑、荒園、宿鳥、池樹、野色、雲根,無一不是尋常所見景物;閒居、敲門、過橋、暫去等等,無一不是尋常的行事。然而詩人偏於尋常處道出了人所未道之境界,語言質樸,冥契自然,而又韻味醇厚。
蔡平度心中頓時感慨嘆著:「好詩。」
卻有點未足。只見少年又吟著:「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僧敲月下門……推,敲……」
思索著還要吟時,蔡平度忍不住說著:「此詩用敲好!」
「誰?」少年吃了一驚。向左右看去,看見了蔡平度拱手,連忙作了揖。
「實不相瞞,我聽了公子吟詩,言辭典雅,用詞醇厚,這個字還是用敲好一些……這是公子所作?」
少年笑的說著:「莫非這位官人還在別處聽聞?」
蔡平度聽了心中驚訝,嘆著:「果是少年多英豪……我是個窮官,還請過來一起用酒?」
「長者有命,不敢辭耳!」這少年大大方方過去。向著兩個女人作了揖:「見過夫人,小姐!」
「不敢!」夫人小姐連忙回禮。
當下一老一少,都在說些詩詞,說的很是投機,蔡平度就問起了家世。
「不瞞大人,我叫王存業,卻是一個小縣縣令,這次來京是遊歷,也是奉了主上的命。到朝廷有事,不過不急。」
蔡平度吃了一驚:「原來還是縣君,真是失禮了。」
「同是官人,相遇就能結識,哪有失禮,再說您不是比我官品還大些嗎?」
「我這個是六品本郡長史,還沒有來得及報道,並且有職無權,哪及縣君實在。」蔡平度說著,就試探的說些衙門的事,少年也是對答如流,心中幾分懷疑就去了,卻暗嘆:「這樣的人才,卻給地方諸侯用了。」
酒酣耳熱處,蔡平度問起來意,王存業就笑著:「主上的命令是六月到帝都,現在還有一月,卻是寬裕,因此就四處遊歷下,明日準備去法原觀,聽聞觀內有一套青池天女壁畫,特去觀賞。」
蔡平度說著:「明日我有事,不然就一起同去了,不過這青池天女壁畫,我還聽聞過,聽說極其麗灩,不是道家風俗。」
王存業哈哈大笑:「道門和天庭都有麗色雲集,稱不上不合體制,這僅僅是人心常理罷了。」
又說著:「今天一談,已經盡興,還請作別。」
著起身一揖,就長袖一揮,離去了。
見這人離去,蔡平度卻沒了笑容,夫人就問著:「此子丰神俊朗,儀態大方,言辭高雅,夫君似有不樂?或者是以為此子是假?」
「此子太年輕,我也開始時以為假,但這氣度見識卻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