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那個夢,夢裡碧藍的天,潔白的雲,是你曾經說過要帶我去的地方。我在河邊肆意翻著跟頭,心意暢美,你坐在不遠處溫柔地看我,手裡握著要與我拭汗的巾帕,帶著笑意叮囑:「生兒,慢些,莫要摔著。」我抬頭看你,你周身卻漸漸籠起金色的霧,笑容亦開始模糊起來。
「娘!」我撲到你懷中,努力撥開金霧,露出的卻是觀夢的臉,目光悲憫,輕聲喚我:「寐生」
頭像炸了一般地痛,周圍一切都開始高速旋轉,夢要醒了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四周一片靜謐。夢做得太短,醒得太早,卯日星君還未上崗,暗沉沉的大殿怎麼瞧都不舒服。
我起身下床摸索著走到窗邊,熟練地在窗角摸出火摺子,點亮寢殿所有的燈,看著明晃晃的燈光,我滿意地手一揮,把火摺子穩穩噹噹地又送回到窗角。
火摺子這種東西,翻遍九重天,大約也可算我這裡獨有的產物,其他神仙不是不會用,而是不屑於用,對於「指尖一聚小火苗,隨手一點燈就著」的神仙們來說,火摺子實在是雞肋一樣的存在,食之無味,棄之也不可惜。
但我不這麼認為,遙想大家當年都是人,經過苦苦修煉和歷劫,才從人歷成神,用火摺子時難道不會產生一種「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感慨?這也是一種情懷啊!
我曾把「火摺子情懷論」說與蓮生聽,蓮生是天帝第四子,年歲與我相仿,算是我在天界的唯一知己。
蓮生聽後沉思許久,抬頭誠懇望住我,「你這話倒也不虛,想這天界,哪個神仙不是歷經三劫九難後才能飛升?遠的不說,就說你這府中景程吧,苦修一萬多年,才算有了仙胎,若不是五百多年前立那場大功,現下怕是還在人世輪迴著呢。可你作為一個還沒修出仙胎便被觀夢大士一眼相中帶上天的人,既沒經劫也沒歷難,哪兒來得那麼多矯情!景程都不憶往昔,你崢嶸什麼歲月!雖說當年你剛到九重天隨觀夢大士到觀音大士的珞珈山拜訪時,用剛學會的『聚火點燈』好懸沒把大士的紫竹林給點沒,可若說有心理陰影那也該是大士才對啊!」
蓮生的話很不中聽,然,一般很不中聽的話都是實話。誠然,我不是天生的神仙;誠然,我也未曾修煉仙胎;誠然,我確實是被觀夢大士一眼相中。
思緒飄回到遙遠的過去,武功高強的娘親十指從未沾過針線女紅,只能找些當殺手的行當,奈何世道雖不太平,但僱傭者一看所雇殺手不僅是個女子,還帶著個孩子,便紛紛搖了頭,於是乎,娘親的一身好本領便沒了用武之地,於是乎,生計便被極大限制,於是乎,遊歷變成了缺衣少食的流浪,但我依然是滿足的,娘親在,家就在。可偏偏在我與娘親流浪的第十年遇到了觀夢,那天萬里無雲,陽光好得能看清行人臉上的細絨毛。
「這樣好的天氣不適合偷。」這是我被賣饅頭的小商販反剪雙手捉住後總結出的唯一心得。
「小畜生,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來了,大爺我的東西你也敢偷!吃饅頭,你配嗎?大爺的饅頭就是餵狗也不能便宜你這小乞丐,什麼東西!」小商販一臉的神氣活現,倒好似抓住我是一件比賣光所有饅頭還要讓他興奮的事。
兩隻胳膊像斷了一樣的疼,頭上開始冒出細汗,我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左右不過一頓好打,忍忍也就過去了。
四周漸漸圍上看熱鬧的人,里三層外三層,不痛不癢地站在那裡或勸或笑,還有起鬨的,亂糟糟地混成一片。在這一片嘈雜中,一個不高的女聲卻穩穩地壓住眾人之聲,「老闆,不過一個稚子,放他去吧!饅頭錢我來付。」
小商販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白衫的絕色美人目光溫和地盯著他手中的我。
饅頭大哥過多地把注意力放在克制表情上,不免在言語上有些疏忽,語無倫次道:「姑娘,在下王王二牛,在此地賣饅頭已有二十年,」許是驚覺略跑題,這話只說一半便撂開,一邊手忙腳亂地放下我,拍一拍我的肩膀,「在下也是豪爽仗義之人,小兄弟若是餓儘管直言,在下送小兄弟三五十籠又何妨!」一邊覷著眼偷看美人。
我揮開他拍肩膀的手,嗤笑道:「三五十籠?小爺我又不養狗,餵給你吃麼?」
小商販登時漲紫了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