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臨到終了聽到這個消息,對燕泰和木谷來說大約並不能算好事,雖說人人都有一顆八卦的心,但需配個健康的體魄方能承載這刺激所帶來的熱血沸騰,顯然他倆的命有些奄奄,實難承受這八卦的饋贈,不可思議的目光不過在蓮生與我之間來回兩遍,尚未說出隻言片語,命已絕。

    縱然是體魄強健如我,亦感覺父王方才的言語簡直是無稽之談,甚是費解他此話意在何為,若說專著為送燕泰一程吧,實屬多餘,若說有旁的目的我目光定在蓮生這個「目的」身上。

    蓮生自入青陽府來,受到的刺激便接連不斷,好消息和壞消息輪番得來,他的心便也一時在雲端,一時在深淵,直到聽見妖王說他是玄寧,蓮生的心落回了自己的胸腔,還未及思已冷笑出聲,「我是五公子玄寧?莫非大名鼎鼎的五公子也是蓮花所化不成?」

    妖王雖神情未變,眼神卻暗隱慈愛,那慈愛連帶得聲音都似乎溫和很多,「當年燃燈古佛將魔手封印在『落魔淵』,始終沒有將它化去之法,那魔手雖被封印,卻蠢蠢欲動,古佛為壓制它,不惜圓寂,囑咐如來將其舍利鍛成佛珠,成為魔手的鎮壓之物。」

    我與蓮生面面相覷,不知這話怎麼就又繞回了魔手,方才妖王石破天驚的論點已令蓮生焦躁煩悶,此時這答非所問的論據更是令他只想先打一場再說,心裡的想法誠實地反應到身上,他左腳略向外移,周身無風自動,正趕上妖王的最後一句話,「寐生就是鎮壓佛珠。」

    今日我的心亦如蓮生一般起伏不定,只是不知這二般起伏是趨於一致還是此起彼落。

    我深吸口氣「若我是佛珠,為何會被吳情他們帶走?」

    妖王道:「那佛珠孤雖不能完全參悟它,但用先妖王暴梟之法,只要將法力傾注進去,佛珠便能為孤所用,法力傾注愈多,使用的時辰便愈長,故而孤取代天帝後,將其安置在瑤池金蓮的蓮蓬內,日日用法力傾注,孰料玄寧他們攻上天界那日,那佛珠卻似受到感召一般繞在玄寧四周,直到玄寧重傷倒地,那佛珠弄出一團白霧裹住玄寧,再後來,白霧散開,玄寧被窮奇帶走,孤一直以為被帶走的是玄寧,直到孤在金蓮中發現昏迷的玄寧,他被剝走法力、記憶、肉身,只剩一縷魂。」

    玄寧的記憶中,那日大戰中他周身確實圍繞著一顆不起眼的佛珠,而他被重傷即將昏迷時,周身瀰漫起濃濃白霧。

    我問道:「那日,是誰在操縱佛珠?」

    妖王笑道:「是誰?孤不知,只記得當年佛珠是如來奉命送來的。」


    如來,如來,如是我聞,可以重來。

    我站在雷音寺前,暗思是不是跟這寺八字不合,為數不多的幾次來,卻沒有一次不難過,在這裡,我丟了娘,丟了心,現在連自己都丟掉了,如果能重來,我只願自己從未見過雷音寺,可悲的是,我既無如果的權利,亦無重來的機會。

    進入大殿,如來端坐在蓮花台,雙手合十,閉目入定,周身籠著一層佛光,安寧、祥和。初見他時,我只覺他冷漠疏離得像精心雕琢的美玉,如今卻覺他眼角眉梢中都隱著悲憫,這是我從前未曾發現的溫度,而他一直都是那塊美玉,從未變過。

    我的心被這層佛光所籠,卻無法平和下來,只想他給我一個解答。

    身後傳來匆忙又熟悉的腳步聲,如來睜開眼,我亦回身望去,不出所料,是觀夢大士。

    我道:「大士的掐算是都用到我身上了麼?來得這般及時。」

    觀夢略躬身向如來行禮後,沖我道:「是素依告訴我在青陽府發生的事,」我探尋的目光落在她身後,她的聲音像一聲嘆息,「我給素依施了法讓她在夢遙山睡下了,她需要休息。」

    我放下心來,問道:「大士既知青陽府之事,那我也有一事相詢,當年佛珠之事大士可知情?」

    觀夢不語,神情卻值得玩味,那是種不知情的迷茫又混合著不想出賣領導的複雜神色。

    我望回到如來身上,如來亦早已望住我,眼中沒有悲喜,只有平靜的溫和,好似萬物都在他眼中,又好似萬物都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生長,野蠻、茂盛又寂靜。

    我問道:「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佛祖可對誑我之言行有過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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