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南跟著離天走進房中,卻見外室客廳中還坐著三人,那主座首席之人白衣長發,眉清目朗,腰間斜插一支玉簫,正是在雲州城外以若水掌法傷了自己的韓德讓。韓德讓見了劉皓南,面上微露詫異,隨即向他頷首致意,神色中多有親近之意。
劉皓南對韓德讓的態度頗覺意外,只得不去理會,又看向其餘二人。坐在客座次席上的是二十出頭的負劍少年,劍眉薄唇,眉宇間傲氣飛揚,此時更是面露激憤之色,拳頭捏得格格直響。另外一位三旬左右的文士倒是神色自若,他面白微須,鼻短唇豐,同韓德讓相比少了幾許輕逸出塵之風,卻多了幾分忠厚謙和之氣。兩人人方才似乎正在與韓德讓和齊王妃商議什麼重大之事,離天和劉皓南走進來,他們也視若無睹。
齊王妃帶著兩人進了後院一間廂房,房中密不透風,瀰漫著濃重的藥味,安息香的煙氣滿室升騰,楊延朗仰面躺在床上,他身上的十幾處外傷都用白布包紮停當,其上透出深深淺淺的黑色血跡,一盞如豆的燈火映著他毫無血色的面龐,忽明忽暗的閃爍。
楊延朗聞聲睜開雙目,看見劉皓南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微微點頭向他致意。
蕭綺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柔聲道:「若無必要,就不要說太多話,小心迸裂了傷口。」說罷便轉身出去了。
蕭綺一走,離天立刻恢復了那副無所謂的嘴臉,上前為楊延朗把脈,皺眉道:「你心內生機枯竭,一意求死,莫非是存心敗壞薩滿神教療傷聖藥的聲譽麼?」
楊延朗微微苦笑,開口道:「對不住,辜負了聖師的好意……」
離天冷哼了一聲道:「辜負我有什麼要緊,只是你一死,王妃怕也活不成了!」
楊延朗聞言面色更加蒼白,半晌方黯然道:「她……實在不值得為我如此……」
離天憤然立起,冷聲道:「當然不值得!因為你本就是個不敢擔當的懦夫!男子漢大丈夫,愛便愛了,豈能因那俗世規矩絆住手腳?」
楊延朗無言以對,神色更加慘澹,只有閉目不語。
劉皓南見離天的反應,忽然想起那日韓德讓也說過同樣的話,暗道,「這人大概也如韓德讓一般愛慕著蕭綺,可惜蕭綺只念著楊延朗,恐怕從沒注意過他……這些人為了男女情愛尋死覓活,實在太沒意思!」他想到這裡,走近床前看著楊延朗道:「楊延朗,既然你還有救,為什麼一心求死?」
楊延朗睜目看他一眼,寂然自語:「不死……我又該為什麼活著?」
劉皓南一怔,想想楊延朗的處境,確是有家難回,有國難歸。楊業當他已死在遼人手裡,他背負的叛逆罪名也將隨之湮滅,如今他被離天救回性命,又將如何自處?
劉皓南不知該如何答他的話,只好道:「你要見我,總不是為了說這些吧?」
楊延朗這才回過神來,神色一正勉強坐起,看著劉皓南道:「遼軍攻城在即,雲州即將不保,延朗希望小皇子能安全離開此地!」
劉皓南一驚,道:「你是說遼軍要強攻雲州?」
楊延朗點頭道:「不錯,雲州東北有耶律斜軫的十萬大軍,西北有齊王城的三萬駐兵,兩方皆對雲州虎視眈眈,這一戰勢不可免。相信父帥也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劉皓南道:「不錯,楊業的確打算明日出戰,以掩護最後一批雲州百姓突圍。」
楊延朗低聲一嘆,道:「以三千將士對敵十萬虎狼之師,楊家軍何異於螳臂當車?只是父帥既不能退,更不能逃,只有死戰報國,以證清白……」
劉皓南心中不是滋味,冷冷道:「楊家軍對大宋倒真是忠心耿耿!」
楊延朗臉上一紅,道:「楊家既已歸宋,自然要報國盡忠,請小皇子見諒!」他話題一轉,凝視著劉皓南緩緩道:「小皇子的身子外冷內熱,體內真氣陰陽互生,不需藉助外息便可循環不休,如滄海潮汐變化起落不絕……照此看來,你當是修習過陰魄經的,是麼?」
劉皓南心中一震,暗忖自己已經刻意隱瞞了武功,不知因何被他看出端倪,只得道:「不錯,我確是學過陰魄經,那又怎樣?」
楊延朗嘆道:「那日在管涔牧你和我交手,我已有些懷疑你所習內力是陰魄經了,直到譚真人為你療傷,我才真正肯定……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