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
這是戰後的第三天,宋軍諸將齊聚釣魚城將軍府。
他們完全是人人帶傷。
「蒙軍分為三股撤軍,史天澤、汪忠臣分領漢軍,該是從米倉道、金牛道退去,莫哥連夜奔走合州舊城之後挾楊大淵之兵力,追上汪忠臣,雙方合兵。」
李瑕指著地圖,道:「如此一來,蒙軍兩萬餘人走米倉道;五萬餘人走金牛道。」
王堅躺在軟椅上,不必起身看地圖也對川蜀局勢瞭然於心。
「如此看來,不宜追擊了。」
張珏看了李瑕一眼。
因覺得李瑕又會要主張繼續追擊,他遂將這邊的理由一一剖析。
「蒙軍雖然大敗了一場,但兵力實在太過於雄厚。如今蒙哥之死對軍心之挫傷已漸漸減弱,他們絕不會像夜裡那般容易崩潰;
蒙軍皆是騎兵,且一路上的山城要寨皆已投降蒙古,論行軍速度、地利,皆不在我方……何況城中士卒皆已疲憊,兵力少,又是步卒,實難繼續與蒙軍野戰」
其實張珏不說,李瑕也明白。
說到底,蒙哥在戰場上暴斃,這才是宋軍能大勝的原因。
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蒙軍已緩過氣來,再求戰,必然要大敗。
釣魚城的兵力確實也是不足,這兩天只是清理戰場、掩埋屍體便已忙不過來,也無力追擊……
李瑕敲打著地圖,斟酌了許久,還是開口說了實話。
都是同生共死過的袍澤,他已能信任釣魚城這些將士。
「我打算先趕回成都,領成都守軍奇襲利州。」
一句話入耳,張珏抬起頭,有些驚喜。
王堅卻是微微一訝,問道:「此事,帥府同意了?」
這兩人之間,張珏更活絡些,王堅則更古板些。
李瑕道:「我已奉了蒲帥之命。」
此事,他只不過是向蒲擇之提過一嘴。但以當時的情況,蒲帥之顯然不可能下令讓李瑕去收復漢中。
這不是玩著鬧的事。
重慶兵馬本就捉襟見肘,根本連一個多餘的兵力都沒有。
至於成都那一萬守軍,棄守大江上游重鎮,跑去反攻漢中,根本是兒戲。
誰都不可能想到蒙軍這次能敗得這樣慘……
王堅、張珏都明白,李瑕不可能領了軍令,偏他說這話時一臉坦蕩。
想必就是有這樣厚的臉皮,才能一次次喬裝改扮,與敵人談笑風聲。
王堅不願戳破李瑕,只好默然不應。
李瑕並不打算再去一趟重慶與蒲擇之商議。
怎麼說呢…川蜀宋軍就這麼一點兒,分守各地都不夠。為何別人都調不出兵馬,李瑕能?情報。
李瑕跑得勤快,對局勢了解得透。知道蒙軍的行軍脈絡。能把蒙軍暫時不會攻打之處的兵力抽調出來。
這極講究時機,機會只出現在極短的時間內,必須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若再去重慶,一來一回又是十數日,耽誤不起。
總之是…成都守軍打累了,李瑕便跑去領瀘州守軍;瀘州守軍打累了,他便跑來領釣魚城守軍;現在釣魚城守軍累了,他又要回去領成都守軍。
「我領成都守軍先行,王益心則趕回重慶府,領瀘州軍、長寧軍,溯嘉陵江而上作為支援。到時,也請釣魚城守軍支援」
隨著李瑕的侃侃而談,一個大概的計劃已擺在王堅、張珏面前。
它還很粗糙,且包含了太多不確定。
「非瑜當知,此事不是我與君玉答應便行的…咳咳……蒲帥能否派兵、能否供應軍需?京湖是否需重慶府支援?甚至……蒲帥還能否作主?」
王堅話到這裡,道:「太急、太險了。」
「是,太急了。」李瑕非常清楚這計劃很不妥當,但還是道:「只問王將軍、張將軍可願盡力而為?」
「非瑜,何不先收復川中各個山城?徐徐圖之」
「一間屋子,抵擋強盜的門,應該在屋外,而不是靠屋內的桌椅。若每次強盜來過,我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