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掌權人」三個字,李瑕才再次仔細打量了走到近前的婦人。
歲月已在她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風吹、日曬、霜雪,還有乾燥的天氣和刀槍箭戟。
她脖頸處還有一道頗深的疤痕,也許是旁人,也許是她自己,曾經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割了進去。
若在江南,就連一些老男人都擁有比她更細嫩的肌膚。
她不像一個長年養尊處優的婦人,而像是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
李瑕都有點想把高明月、韓巧兒非要他帶的防曬膏送給她一瓶,聽她們說是以益母草、紫茉莉花秄研磨而成的……但不記得那行囊放在哪裡了,一路上就沒用過。
這念頭一閃而過,他點頭示意,用蒙語作了自我介紹。
面對著李瑕那直視的目光,婦人並沒有逃避,也沒有生氣,任由他打量著,甚至還抬起頭讓他看清她的脖子,似乎是以傷痕為榮。
兩人這般對視了一會之後,她才報了自己的名字。
「兀魯忽乃,汗國的可敦。」
李瑕忽然明白了軍情司為何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一個婦人。
阿魯忽、兀魯忽乃,這兩個人的名字讀出來不能說一模一樣,但也只差最後是否「乃」這一下。
林子去年年底開始打探西域消息,半年來,尹犁河流域戰亂不斷,阿魯忽遠遁大漠。消息渠道少,還往往一兩個月才能往返一次消息。要他能分清蒙古語裡的「阿魯忽可汗」「兀魯忽乃可敦」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歷史總是有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低級錯誤。
好在軍情司這個失誤沒造成太大的影響,區別只在於來的是阿魯忽還是兀魯忽乃。
「看來,我們寫信交流過?」
「是我回復了你的信件。」
「你邀請我來會盟,但我還不確定你是否真的有足夠的權力。」
兀魯忽乃道:「是你邀請我來會盟,你剛剛才說了,你寫信給我。」
「寫信給阿魯忽。」李瑕糾正道,「我邀請的是他,不是你。」
「不要因為我是女人而小瞧我,英俊的年輕人。」兀魯忽乃道,「我是察合台汗國的監國可敦。」
「阿忽魯正當壯年,應該不需要妻子來監國。」
「不是他需要妻子監國,是因為娶了我、他才能成為可汗。」
兀魯忽乃說著,掃了一眼李瑕身後二十餘人。
李瑕遂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烽燧。
他們都想掌握談話的主動權,區別在於,李瑕不需要去證明他這個秦王對秦國的掌控。
兀魯忽乃卻不得不述說她的故事。
「我十四歲就嫁給了哈剌旭烈,那一年他十二歲。他是察合台可汗的長孫,是汗位的繼承人……」
李瑕只是不了解兀魯忽乃而已,並非是完全不了解察合台汗國。他當年從開封拿回的情報當中便提及十多年前察合台汗國的汗位爭奪。
他知道,察合台的長子死在了第一次「長子西征」中,於是察合台想把汗位傳給孫子,這在漢家王朝是極為正常的。
但蒙古制度不是這樣。
「二十二年前長生天帶走了察合台汗,哈剌旭烈成了新的可汗,那時我十八歲,他十六歲。」兀魯忽乃輕聲嘆道:「哈剌旭烈有些文弱,雖然不是一個戰士,卻是一個寬仁可親的可汗。但他的叔叔們卻在反對他……」
說到這裡,她從回憶中恍過神來,看向李瑕,又道:「你們漢人真的很聰明,懂得立下嫡長子繼承家業的規矩,可惜我們蒙古不是這樣的。」
「是,蒙古人喜歡聚會商量。」李瑕道:「嫡長子繼承制是為了穩定,諸王議事制則是看實力。」
「你很了解蒙古。」兀魯忽乃道,「我輔左哈剌旭烈成為可汗之後,他的第五個叔叔也速勐哥非常不滿,請求貴由給他一支軍隊爭奪可汗之位。」
她沒有稱呼貴由為「大汗」。
說到也速勐哥、貴由,她語氣里中只有輕蔑。
「你知道貴由為什麼要支持也速勐哥嗎?」兀魯忽乃問道。
似不經意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