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通立在巡司關城上,拿著酒囊喝了一口酒。
風很大,把他的臉吹得有些干。
如今已是十月二十五,天氣說變就變,突然就冷了下來,這關城上的日子顯得有些苦寒。
換作往年,鄔通已回了筠連州城去住,但今年不行,今年蒙軍會打來。
四天前,他已經看到狼煙了。
他也召集了寨兵過來,如今關城裡已有三百餘人。
只不知蒙軍何時到……
鄔通忽然想起前幾日過去的那慶符縣尉李瑕……莫名其妙非要到五尺道上走一走,活受罪,也不知為了什麼。
如今蒙軍過境,怕是已經死了。
鄔通有些遺憾,他並不喜歡李瑕,覺得對方太深沉,酒不愛喝、話不愛說,讓人摸不透。
但是要做生意,個人觀感不重要,能合作才重要。
可惜了。
當然,這事還不確定,他已派了探子到南邊探路,等探子回來才能知道……
突然,前方有寨兵跑來,到了關城下大喊道:「巡檢,李縣尉他們回來了!」
鄔通一愣。
……
「哈哈哈,李兄弟好本事,真是好本事,竟能拿到這麼多首級!」
在看到李瑕帶回來的屍體和繳獲之後,鄔通爽朗的大笑聲又在關城內響起。
李瑕說了前因後果,又請鄔通派人幫忙治傷員,末了,問道:「我與鄔兄單獨談幾句可好?」
「好啊!」
鄔通應得也果斷,引著李瑕進了一間偏堂,嘴裡還感慨不停。
「沒想到,沒想到,李兄弟是個本事人,能拿到這麼多首級。」
「賣給鄔兄如何?」
鄔通眯了眯眼,很快泛起笑意,道:「李兄弟話不多,做事卻爽快啊。」
李瑕道:「我知道鄔兄想買,本可以等你先開口。但往後還要合作,不必這般互相算計。」
「哈哈哈……」
鄔通似還沒捋好要說的話,又是大笑了一會,才沉吟道:「李兄弟想如何賣?」
「盔甲、武器、戰馬我要留下,首級留十個,其餘五十五個賣給鄔兄。」
「包括那百夫長?」
李瑕點點頭。
鄔通踱了幾步,道:「二十貫一個,百夫長兩百貫,如何?」
「一共兩千貫。」
鄔通愣了愣,下意識想去端酒碗,才想起來還沒擺酒,取了腰間酒囊喝了一口。
「也好,李兄弟乾脆人。我也不婆婆媽媽,就這個價。」
這事就這樣簡簡單單定了下來。
對於李瑕而言,手下許多巡江手都是白衙,首級交上去也報不了多大功,又是異地作戰。他自己也不求馬上升官,倒不如賣了。
至於賣了三十多貫一個,只給手下人賞五貫到十貫,卻不是這麼算的,他還要給撫恤,何況是發餉也好、添置軍備也好,這錢他也並非花在自己身上……
鄔通極乾脆,談完,徑直又問道:「首級哥哥派人去醃,錢怎給?金銀、錢幣、匯契,李兄弟要哪個,哥哥派人去取來。」
李瑕倒未想到鄔通這方面如此爽快,反問道:「馬上就能拿?」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嘛。」鄔通哈哈大笑,「哥哥做生意,就講一個『信』字。」
李瑕沉吟片刻,忽問道:「鄔兄打過仗嗎?」
鄔通故意一瞪眼,佯怒,接著又笑,道:「那當然打過,哥哥少年時也帶著族人爭過山頭,哈哈,這才漸漸當了這巡檢。」
「與蒙軍打過仗嗎?」
「蜀南哪有甚仗打?哈哈,蒙軍打到蜀南這還是第一遭,你我兄弟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李瑕沉默片刻,這才開始說起來那兩千貫當中多少要現錢,多少要金銀。
次日,鄔通派人把錢拿來。
李瑕犒賞了麾下,又讓孔木溪帶人把屍體與重傷員帶回慶符縣,分別安葬、治療,並把撫恤一同帶回。
至此,鄔通才明白李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