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太陽灑在前幾日才修補好的屋頂上,漸漸將瓦片上的水跡曬乾。
郝二富站在糧倉前,不由又打了個飽嗝。
他方才已經吃得很飽了,是他這輩子吃得最飽的一次。但此刻他的表情並不開心,反而是帶著深沉的痛惜之色。
他的嘴唇張翕著,慢慢才把一直在說的那句話說出聲來。
「不能燒了,嗝,不能燒了」但已經有人點著火把走過來了。
「郝老哥,還站著做甚?該幹活了。」
「真的要燒嗎?」郝二富回過頭,老眼裡已有了淚光,「都是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草,咋能燒了呢?!」
「不燒了還留給元軍嗎?快些動手,一會隨將軍撤了。」
說話間,火把已被放到了糧倉前,點燃了一個麻袋,之後便見火勢很快竄高。
郝二富閉上眼,不忍去看。
風把那噼里啪啦的聲音帶到他耳里,他想起這輩子無數次一鋤頭一鋤頭下地幹活的畫面,感覺被燒掉的好像是自己的一輩子,心疼得利害。
於是這個老實巴交的老農終於是憤怒地罵了一聲。
「娘的!」~~
「走,我們回鄭州城。」
隨著唐軍統領這一句話,一隊隊殘兵便開始向城北集合。
范學義的隊伍里,郝狗兒已披了一身盔甲站在其中,手裡還多了一根長矛,腰上還掛了一支弩。
當郝二富等人過來了,郝狗兒連忙停止把玩武器。
「爹,這是多出來的軍需,我不是從軍了,將軍還沒答應」
「還有嗎?」
出乎郝狗兒意料的是,今天郝二富的態度竟不像平時那樣害怕他從軍。
「沒,沒有了爹,你們走中間,范將軍帶人在後面斷後。」
「好,好。」
郝二富深深看了兒子一眼,拿起扁擔,隨著民夫的隊伍走去,而郝狗兒則隨著范學義的隊伍跟在後面。
前方的殺喊聲還沒停,是唐軍正在突圍。
中牟這座小城北面有一條河,戰國時稱為鴻溝,漢代名為浪蕩渠,如今名為蔡河。
蔡河時常有洪水泛濫時人稱它為「小黃河」,尤其是戰亂以來多年未曾治理,更常淤塞、泛濫。
元軍原本只是小股兵馬偷襲,現在伯顏的主力從東面過來了,元軍便主要防唐軍從西面突圍。
但他們走的其實是北面,因為隊伍中有太多的民夫,跑不過元軍的騎兵,乾脆便沿河而行,藉助滿是淤泥的地勢脫圍。
「可以突圍了!走!」「往北走!」
隊伍向北走了一段,腳下的土地漸軟,直到十分泥濘。
卻還有民夫感慨道:「可惜了這樣的地嘍。」
再行了一段,終於到了蔡河邊,他們開始沿河向西跋涉。
郝狗兒轉頭看去,只見又已經少了許多人,都是在突圍時戰死的
~~
中牟城中的火還在燒著。
而數不清的元軍騎兵已經向這邊馳來,有人入城,有人在城外紮營。
伯顏抬著頭,看著前方那飄得高高的濃煙,喃喃道:「看來唐軍糧草還是多的,這便燒了。」
「丞相既然親自率大軍到了,那小小的唐軍統領就像是腳底下的一隻螞蟻,不趕緊燒了糧食逃命,還能抵擋丞相不成?」
「除了抵擋,他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帶著糧草投降我們。」伯顏道:「發現了嗎?大蒙古國滅金、攻宋以來,常常有將領投降。但與唐軍交戰時,很少。」
阿里海牙稍愣了一下,心想丞相說的這就是廢話了,現在總體的局面是唐軍更占上風,當然投降的人就少了。
但他嘴上還是應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太久沒舉屠刀了,那些人不怕我們了?」
「我確實在思考這件事。」
伯顏策馬上前,凝視著遠處的火光,沉思著,道:「過去,大汗囑咐我要行仁政,我出發主政河南前,大汗曾以曹彬不嗜殺平江南的例子叮囑我,一直以來,我也是這麼做的。但」
但局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