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式夢見了令人懷念的過去。
她出生於退魔一族的兩儀家中,雖然並沒有加入主流的西洋術式基盤中,但兩儀家仍然是傳統的魔術世家,以血脈與技術來代代傳承著所有魔術師共同的願望。
——接近乃至到達根源。
而兩儀這個象徵著二分太極之意的姓氏,也代表著他們的願景。
通過一副軀體中裝進多個人格的方式來創造出全知全能者,她的名字就是在暗示這個軀體可如同電腦執行不同程式般,以不同人格從事各種事情。
通過秘術誕生的兩儀式,是兩儀家最完美的作品。
代表『陰』的式,是女性的人格以及肯定之心,代表『陽』的織,為男性人格及否定之心。
而對於那比雙生胎還要親密,一心同體的織,兩儀式抱有深刻的殺意。
她每時每刻都在對抗著那邪惡的衝動,對抗那嗜殺的本能,對抗著無處不在的誘惑。
她明明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對於殺人本身也沒有罪惡感
但祖父的遺言束縛住了兩儀式。
『你只有一次殺人的機會,失去它,你就會無法殺死你自己。』
餘生都仿佛生活在夢魘一樣的詛咒中,無法得到安寧的祖父那鄭重的表情與態度如同囚籠一樣,鎖住了兩儀式的空虛。
卻無法排解她越來越壓抑的情感,在處於含苞待放的年紀時,兩儀式更加渴望殺戮的綻放,但她不能去做。
因為那是否定的象徵,是不應該存在於自己體內的欲望,一切都是名為『織』的陽性人格所帶來的,對方象徵著自己一切的負面情感。
如果人類真的只有一次的殺人次數,才能作為自己而平穩的死去,那麼,名為兩儀式的存在,通過殺死兩儀織,一定就能得到救贖。
直到那次被預謀的災難到來的時候,陰與陽的平衡被打破,名為兩儀式的個體,正式遭遇了死亡。
但死去的並不是兩儀式本身,而是兩儀織。
織主動迎接了死亡,從而確保了兩儀式的存活。
這個事實帶來的衝擊甚至超越了周圍陌生的環境與世界的變幻。
兩儀織死掉所帶來的胸口空蕩蕩的感覺,遠勝過之前的任何一次忍耐殺意的時候,而取代那份空洞的,是無比的迷惘,與孤獨。
她是先天的缺陷者,無法填補失去一個人格而留下的那個空白部分,活著的認識,自我的實感,這些東西都開始變得朦朧不清。
但唯獨那股躁動的殺意,就像浮在水面上的冰塊那麼清晰。
兩儀織的死去,並沒有消解她的殺意,反而讓其徹底浮出水面了。
什麼啊真可笑。
原來那個想要成為殺人鬼的傢伙,是我自己嗎?
這不就顯得我之前將一切負面情緒都推到織的身上的行為,像個不負責任的小孩子一樣嘛
就像是宗教一樣,把罪惡從自己身上推出去,找一個具體的對象來承擔,從而讓自己安心。
她本想這麼訴說,卻已經沒有了可以傾聽的對象。
缺少了一半的兩儀式本應在這混沌的衝動之中,作為生鏽而麻木的人偶逐漸迎來自己的終結,在失去了原本世界的束縛下,就更是如此了,但在抬起頭,看見在異世界的天空下,不帶有任何善意的青年所露出的笑容時,她的殺意取代了一切。
有著端正臉龐的青年如此宣言。
「——真遺憾,兩儀織的死本來因為脫離了觀測,已經從固定事項中解脫了才對,我本來是打算保存他的,可他拒絕了這個請求。」
「雖然也可以理解,畢竟脫離了這具個體的那一刻,留下的到底是織的痕跡,還是織的殘魂,這本就是很曖昧不清的存在。」
然後,在兩儀式全神貫注的聽著的時候,青年露出了野獸一樣的猙獰的笑容。
「所以,我和他做了個交易,雖然我們無論是從形成,還是現在都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但不可思議的是」
「我們很相似,同為兩儀之陰,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沒有比這還要適合的存在了,所以,現在兩儀織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