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諍的槍頂在北原希尹的腦門上,一字一頓地威脅:「我賭你需要活的宿主。」
按照顧城的說法,夢幻本質是一種逆轉錄病毒,在利用宿主的細胞器進行自我複製的時候,雙方的基因在逆轉錄酶的作用下交換和重組,而這一前提必須要求宿主是活的。
路諍一邊說著,緊緊盯著聖子,心臟怦怦直跳。
他其實沒有多大的把握,也許他猜錯了,聖子根本不需要北原希尹的基因,又或者那種在船員中流傳的肺炎病毒已經幫助祂完成了基因交換。要麼就是祂能在短時間內就能汲取到基因,所以根本不在乎北原希尹的死活,畢竟人死後體細胞會因為血氧停止而很快死亡,但精細胞不會。
聖子停了下來。
路諍心中飄在天上的巨石落地,但這只是其中最小一塊。
他盯著聖子,把手槍和加熱噴槍都交給了科拿,故意大聲說:「如果祂有異常的動作,別猶豫,直接開槍殺了他,還有點爆旁邊的油箱。」
他慢慢走了上去,和聖子面對著面,零下一百度的寒風同時吹動雙方橘紅色的保暖衣。
寒冷中,路諍感覺身體滯澀,但思維卻超乎尋常的平靜。
這時候他才終於有機會仔細觀察聖子。那具套在保暖衣下的身體看上去十分纖瘦,這位偉大的生物還是低垂著頭,面容隱藏在寬大的兜帽中,竟然像是一個靦腆的年輕人。
兜帽下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人類,你不覲見麼。」
路諍身體一震,「你會說人類的語言?我該稱呼你什麼,聖子、超夢,還是斯瓦洛格?」
聖子站立著,路諍忽然又感覺到那種奇怪的目光了,像是兜帽下的那張臉在對著自己微笑,「隨便吧,或者需要的話,我可以允許你為我取一個名字。」
「聖子吧,我還是叫你聖子。」
「好,聖子。」聖子說,「那麼人類,你還不覲見麼?」
路諍想起那些一排排跪倒的人群,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覲見,人類面對神的時候,就應該把膝蓋和掌心都牢牢貼在地面,表達一種全身心的服從。
但那些跪倒在聖子面前的人不可能全都是自願的,至少清國石徹肯定不是,壓倒他的是某種精神高壓。聖子是迄今為止所有寶可夢的始祖,祂的位格凌駕於幻想種之上,擁有種種人類想像不到的威能,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用精神力量壓服孱弱的人類。
但想像中的精神重壓遲遲沒有到來,路諍忽然有點不安,他不太相信聖子能這樣簡單的就被威懾住了。
祂表現得太過從容了,就像是北原希尹其實根本不重要。也許祂只是在施展一個小小的詭計,瞄準了人類內心的弱點,又或者因為祂剛剛出生,即使是無所不能的神,也只是一個孩子,所以想要試著得到人類發自內心的服從,像是在做一個有趣的遊戲。
「如果我覲見的話,能得到什麼?」
「進化。」聖子說。
路諍向身後的科拿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她自己並沒有受到控制。他彎下腰,雙手慢慢扶住膝蓋上,小腿一點點貼近地面。
聖子慢慢走近,祂從寬大的衣擺下面伸出一根手指。
靠近之後,他才看到,那根手指纖細潔白,真的像是人類的手指,有分明的骨節,而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那種軟體動物的觸鬚。
一滴鮮血凝結在指尖,像是石鐘乳上點綴了一顆瑪瑙石。
路諍昂著頭,視線擦過那滴搖搖欲墜的鮮血看向遙遠的空中,空中黑色的雲層醞釀著磅礴的力量,但急凍鳥還是沒有出現。
就在祂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路諍額頭的一剎那,一道紫色的劃痕在那裡浮現,幽暗陰寒的氣息逆涌著噴吐出去。
聖子在靈魂衝擊下後退了一步,祂手指上的那滴鮮血飛濺,在空氣中化為無數個細小的泡沫。
「神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