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子時找到一戶農家投宿。東方微熹趕路,以錯開正午辣毒的兩個時辰。
邱仆承和魯潛四人從後舍牽馬繞到前院,李厚山等人正出前門,各自拿了馬。那女子今日換了身袍服,尚未及遮掩容貌,她的美麗勾人心魂,看得邱仆承轉不開視線,錦衣中年更是目瞪口呆,忽叫道:「紀小姐天姿國色,天殺的胡人做出勞什子帷帽,絕對的罪大惡極!」女子頰升紅暈,在熹微中依稀見。邱仆承聽這話倒不覺有逢承之嫌,經過昨日一夜他知道了女子乃天南派掌門紀重天的千金紀玲,錦衣中年叫席千風,卻不是天南派人,具體來歷還不知詳。聽得席千風又道:「在下雖不是第一次見到紀小姐的美貌,卻是每一次都有驚艷的感覺。難怪二少爺常誇讚,第一回遇上小姐驚為天人,日後常常想念,奈何小姐再不以真面目示人,著實令人抓狂。二少爺更從此茶不思飯不想,弄不明白姑娘為何變得冷漠?」魯潛冷笑道:「真不知呢還是假不知?」席千風不悅道:「魯少俠這話什麼意思?」魯潛不答。李厚山道:「席先生一路從關中跟我們到荊州,就不怕薛二少爺回去後不高興?」席千風笑道:「二少爺吩咐,出門僅兩日,令在下留府小心保護各位,不得有任何閃失。各位既然兩日都呆不住,等不到少爺回來,在下自然隨往,不能失職。二少爺有孟嘗之風,怎能責備在下呢?哼,昨晚的危險真叫人擔憂!」說時看了看邱仆承。邱仆承面不更色,只想著昨晚此人靠不住。魯潛的話顯然充滿不屑:「若把薛二爺子派來就更加妥貼了,昨晚我們心肝兒也不會跳一下。」席千風不喜道:「二少爺是恭謙守孝之人,怎會驅使叔輩?」魯潛道:「是麼?」多有不信。席千風反問道:「閣下以為咱二少爺是哪樣的人?」魯潛上馬夾腹驅馬小步跑了。邱仆承忽道:「我知道你家二少爺是何種人。」席千風不屑道:「二少爺是誰,你曉得嗎?」說罷上馬。其餘人也走。
席千風暗想這紀家姑娘對二莊主都不搭理,看來想提親讓人家答應是難於登天,也不知二莊主在江湖上名聲怎樣。他心中一動,打馬追上最前頭的邱仆承,試著道:「你猜出了我家二少爺是誰?」孰知邱仆承道:「沒必要知道。」席千風簡直氣憤,罵道:「不知裝什麼聰明?」說時停了馬,其他人紛紛從他身旁經過。不多久他又趕到邱仆承一側,道:「告訴你也無妨,二少爺就是大名鼎鼎的薛莊二莊主薛縱。」邱仆承一驚:他竟是薛莊中人!席千風又道:「嚇傻了吧?」邱仆承道:「沒聽說過。但通過閣下,知薛二少爺的為人。」席千風或許更想知道自己被別人怎麼評價,忙道:「願聞其詳。」邱仆承故作思索,待他幾次催問,方道:「有個詞叫——什麼來著?」席千風急得跳腳,道:「慢慢想!」邱仆承抬起衣袖嗅了嗅道:「我身上沒你家二少爺的氣味吧?」席千風愣道:「沒呀!」邱仆承放心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想起來了,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蒼蠅覓腐。」席千風隨口答道,「沒聽說過!」等反應過來,怒罵道:「混帳東西!」後方幾人哈哈大笑。
午時前眾人到了江陵,只是快過未時才渡江。邱仆承站在大船舷旁望著浩瀚江水,出奇的靜默。憶起往事,暗道:「今日便是與過去的鬱抑告別的時候,渡過這長江,就是新生命的開始。一切苦難,都將隨著這滔滔江水,一去不復返。」他抬頭望天,但見浩浩天際,蒼鷹盤旋;白雲滾滾,萬馬千軍。禁不住豪氣陡生:「那才是我呆的地方!煜煜之志,有我的生命燃燒、綻放!」他頓時熱血沸涌,縱身蹦起,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再不見蹤影。魯潛失聲叫道:「讓他跑了!」李厚山沉默片刻道:「由他去吧!上岸留下一匹馬。」不久船頭靠岸,結過船資,牽馬上岸,策騎南奔。
邱仆承憋盡一口長氣,突然竄出水面,暴吼一通,響徹雲里。爬上岸,見李厚山等人已去,僅剩一匹馬,搖頭失笑。他濕漉漉的一身,卻盡感痛快淋漓,不等晾曬衣服,躍馬追去。
一個時辰後,邱仆承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集鎮現了天南派眾人。眾人正牽馬尋客棧打尖,看到他都面露訝色,奇中帶喜,大遠處召喚他過去,唯席千風顏色陰霾。杜姓弟子捉促道:「邱少俠巧呀!」邱仆承報以一笑:「憲回兄有所不知,我這人幼年差點餓死,長大後最是扛不住餓。你們留馬不留錢鈿,我這人又不忍這麼將馬屠了,肚皮一空,就厚著臉皮追了來
第三回山河盪飄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