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蘇暖才見到了蘇景淵。
他神情有些落寞,從紅木樓梯上下來,抬頭看到她的一瞬,微微一愣,便笑問:「吃過飯了麼?」
他緩緩走過來,笑容十分勉強。蘇暖微仰著頭看向他緊皺的眉心,不覺伸手戳上他的眉頭:「蘇伯伯訓你了麼?」
她的指尖有一點涼,如同點在了他的心頭,涼的有一點疼。蘇景淵閉了閉眼,握著她的手,順勢拉進了懷裡。好一會兒,才道:「從今…往後,你就喊他爺爺,你是我蘇家的孫女,我們的契約…作廢了。」
你是我蘇家的孫女,我們的契約,作廢了。
契約作廢,期望過許久的結局,它提前到來了,在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但是,這種作廢的原因,她無法接受。蘇暖感覺整個大腦發懵,神經系統瞬間閃斷…她感覺手指都在顫抖,連咬牙的力氣都沒有,卻下意識嗤笑:「你韓劇看多了麼?你以為為了一個人好,就要把她變成家人麼?你考慮過我的感受了麼?」
「你不願意?」他猛然鬆開她,一張臉皺成不可解的嚴峻,煞是疑惑。
蘇暖已經換上一副無所謂的淺笑:「平白無故多了個叔叔,原來謊言這東西,說多了是會成真的。」
「你…」蘇景淵失語,她的笑跟她的話,都讓他無言以對。
蘇暖抬手捂上臉,遮去他的目光,重重呼了一口氣,平靜道:「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請給我轉換角色的時間。」
她的話只有一句真的,不想看見他,除了這一句,其餘的都是假的。
蘇景淵不信,扒下了他的手,入目一雙熟悉的翦瞳,霧蒙蒙連他的影子都映不出來。她垂著眼瞼,冷漠滿溢而出:「你走吧,你的眼神讓我無地自容。」
「如果…」
「你走吧叔叔。」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冷冷打斷。
這聲叔叔,第一次在他跟她的床上以外的地方聽到,如此正式,又如此冷漠。
他恍惚著想起上一次聽到這稱呼的時候。她畫的一副櫻花油畫掛在寫意畫廊里賣了三十萬,她高興的請他吃飯…那一晚有紅酒助興,她熱情難擋,就算有了跆拳道的基礎,也始終無法跟上他的體力…最後被他纏的狠了,便哭求著喊著『叔叔』,一聲聲嬌柔,引他無法自控而泄。
這是多久前的事?
今年下第一場雪的時候發生的,為什麼好像過了幾年一樣。
待他回過神,她已經從他來的路,上了樓梯,腳步重的像踩在她心臟上一樣,連節奏…都緩慢了。
「蘇暖!」
她嬌小的身形頓在樓梯中央,回眸卻是一個微笑:「叔叔還有事麼?」
叔叔。
對,他是她的叔叔了。他斂掉不該有的心神,扯唇輕輕一笑:「沒事,我回去了。」
蘇暖沒回答,回頭徑直上了樓梯走了。
他站在原地,心思莫名沉重,想著『晴人』這東西果然不能養太久,光是這種『捨不得』的情緒,就讓他寢食難安。
老頭子這一堂「舍、得」課,上的如此生動,想要夏靈暖,就必須舍掉她。好在,他還可以見到她,他們…還是朋友。
蘇暖躲在樓梯拐角,支撐著牆壁牆壁站著,有一種夾在天堂與地獄之間的感覺。晴人契約作廢,這是一個好消息,她卻笑不起來,因為轉眼,她們就成了扭曲的叔侄關係。
她真想站到蘇景淵面前,盡情的罵他是不是有病。從肌膚相親的晴人變成叔侄這種關係他都能接受,他到底是天生扭曲還是成長扭曲?!他憑什麼自作主張了?他憑什麼理所當然的認為她也能接受?
簡直荒謬。
鍾管家推著蘇國成從書房拐角出來,正好看見走廊盡頭,靠牆站著臉色蒼白而憤然的蘇暖。他朝鐘管家比了一個手勢,繞開了這條走廊。
這一夜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勢隨著天明漸漸滂沱,沒有雷響,卻已大雨傾盆。
蘇暖這一覺睡的遲了,楊嫂派人上來通知早餐時,她還在被窩裡沒起。懶懶抬頭看了眼窗外,明明凌晨的天色,電子表的時間卻已經過了『9』。
她頂著兩個黑眼圈度過了大半天,下午董靜媛來訪,一身的怒氣哄哄,
(39)身份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