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伯伯,我來赴您的約了。」
薄涼從包里拿出一張粉紅的薄紙,在手裡捏出褶皺,然後剪裁,捆綁…最後捏成一朵花的形狀,一簇燒掉。
「您說如果我來了,就給您帶一支櫻花,可您看,這大冬天的,我上哪兒給您找一朵櫻花去呀?」
「去年,在報紙上看到您走了的消息,我就開始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給您存一支櫻花。您是不是覺得我捏了一朵假的來騙您?您肯定在那邊又罵我糊弄您呢吧?」
回想起那些日子老爺子響在耳邊的笑罵,中氣十足的聲音還清晰在耳,一轉眼,就已經隔了一個陰陽。
薄涼止不住眼淚,只能忍著哭音,從包里拿出一個玻璃的小罐子,裡面裝著的全都是夾在書頁里已經沒了水份的干扁櫻花。
「您看,這才是櫻花,真的櫻花…我特意跑去q市,把它們壓在我的書里…蘇伯伯,我很好…我如今…很好…」
她把幾十朵還保留著最初粉色的櫻花都倒進石盆,火焰在花瓣上緩緩蔓延…清淡的花香隨著冬雪的空氣飄散,昭示著這一場約定的結束。
她必須得走了。
再晚,就又可能碰上其他前來拜祭的人了…那其中,可能就會有蘇景淵。
她在與來路相反的涼亭里補了個妝,連自己都覺得有幾分陌生,才抬腳下山,歸還了雨傘,踏上來時的計程車。
她的京城之行,如此便結束了。
而八珍山上的拜祭,卻才剛剛開始。
就在薄涼之前跪過的位置,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面色嚴肅,劍鋒般的長眉微蹙,幽深的鳳眸里映著的,是石盆底那層觸感還溫熱的灰燼。
有人趕在他們之前來過了。
空氣中有雪,還有微不可聞的櫻花香氣。腦海恍惚間,他就想到了那個總在櫻樹下打盹的恬靜容顏。心頭的抽疼尤為清晰,他顧不上乾淨與否,伸手便扒開了那層浮游的灰燼,石盆底還有未被燃盡的櫻花花萼。他狹長的鳳眸微微眯了一下,「方立,去問問守墓人,之前來的是誰。」
旁邊正忙著擺放祭品的鐘管手上一頓,蘇景淵便朝他看了過去。鍾管家道:「會不會是董小姐跟夏小姐?再不就是那一位?」
他口中的那一位是指楊萬里,他已被蘇二少爺絕交許久,連名字都不得不用代碼代替。
「他們?呵。」蘇景淵冷冷笑了一聲,捏著那一點脆弱的花萼,「冬天的櫻花…這麼詩意的玩意兒,他們怎麼會做。」
鍾管家清楚的聽到了他聲音里顫抖,心頭一跳,隱約猜測著自家老爺與那小丫頭的『死後約』真正的用意…他賭的,是人心?
有那麼一秒,鍾管家大腦閃過一瞬想要合盤托出的衝動,但又想要老爺生前的叮囑,遂只能沉默。
「景淵那個孩子,不經歷失去,如何懂得珍惜?不費盡心機,又怎麼明白難得…」
這句話在鍾管家的腦海里,緊緊的禁錮著他除了守信之外的所有情緒。他想想這兩年的蘇景淵,想想與痛失摯愛的老主人如出一轍的痛苦,他又一次心生動搖…
「蘇暖小姐…也很喜歡把櫻花藏到書里…真讓人懷念…」鍾管家把白酒啟開,倒了三杯,又說:「真是一個有心人,連蘇暖小姐的碑也拜過了。」
蘇景淵下意識就握緊了那一點殘破的花萼,聲音沉重篤定:「不是楊萬里。」
是的,不是楊萬里,他從來都起不了那麼早。
懷疑一但開始,再想要停止,就變得難上加難。
蘇景淵回到1號院,就將那些被郭媽塵封起來,又被自己打入冷宮裡的舊物件翻找了出來。他把一個個箱子打開,裡面一件件曾經熟悉,現在也依舊清楚記得的東西映入眼帘,它們所帶來的回憶依舊讓他心如刀絞…但是,他此刻要做的事,就是在這一堆絕望之中,尋找希望。
蘇暖,我希望你活著…
只要你活著,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只要你活著,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我只要…你活著…
每打開一個箱子,他就默念一句。
因為鍾管家的話,他的懷疑變得有根據。
只有她還活著,才能解釋為什麼這麼久,他呼喚了,甚至祈求了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