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讓我來照顧你吧,照顧你和小饅頭。」
溫哥華,香格里拉酒店。
走廊盡頭一道被隔著幾米遠就有一扇窗的戶外光束照得薄削得無比頎長的身影,黑色襯衫黑色西褲黑色皮鞋。捧著檀香木的木雕盒子,莊重的走進貴賓套房。
殷斐微微垂眸,五官安靜而悲涼的將那盒子擺在套房大廳最顯眼處。那裡是爺爺的骨灰。
爺爺,一直是他的信仰,心中最溫暖的一處海港。他雖然出身極好,世人都以為他們殷家,家財萬貫權勢通天,父親又開拓了家族事業,以為他骨子裡與生俱來的就是矜貴從容。
其實,他的童年,比普通的小孩還孤單。
沒有宗親環繞,也沒有真正的盆友,都是礙著他殷家的情面被巴結的大人送來的玩伴。他們當面敷衍他,背後嫉妒他。
他也沒有貼心的母愛和如山的父愛。記事起,父親和母親就為了誰愛誰多一點,誰辜負了誰的感情,吵鬧不休。然後各自出走。
通常都是留下哇哇大哭的他被司機送到爺爺家。
所以,從小他學會了,掩飾自己,孤獨負重。傷心時,他不會像別的孩子一樣痛快地大哭,他只是盼著自己快點長大有自己的家。
支撐他的堅強和從容的一直是爺爺。是那個鐵骨錚錚,博愛包容為他撐起了一片蔚藍天空的爺爺。在愛上胭脂之前,爺爺基本就是他感情世界的全部。
殷斐閉上眼睛,胸腔憋悶的像要爆裂一樣,好痛,爺爺,還沒有看見他成家,沒有看見他的老婆孩子,就這樣遺憾的走了。
胡大,在一邊默默的給少爺倒水,端來麵包,殷斐三天沒吃什麼了。
這三,四天到底在承受著什麼錐心之痛,雖然少爺沒說,很沉默,但是,他都看在眼裡。
胡大是殷老爺子的勤務兵,自從殷斐歸給了殷老爺子撫養之後,便一直由他照料著。
「胡叔,國內怎麼樣?對了,小吳的電話我讓他打給你,有沒有說什麼?「
胡大慌亂地移開殷斐對視的目光。擦著餐桌上灑出的牛奶痕跡:「小吳有來過電話。」
「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說一早在鵬潤酒店沒等到太太,然後上樓敲門,服務員說天亮前人就退房走了。」
「哦,或許是半夜睡醒,走了。」殷斐沉默片刻自語道。
這個女人一向是不按照他的安排行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殷斐也算是見識到了。
眼前浮動出她的衣香鬢影。就是在這個城市,她為了逃避他而來,卻給他生了孩子。
後來,他去找過那家給胭脂接生的醫院,醫生還記得那個華裔女人生產時突然大出血,她死死撐著不讓自己昏迷,說要保住孩子。
嘴硬的女人啊。
殷斐堅硬的身軀動了動,眼睛有點潮濕的重影兒:爺爺,您有了一個大胖重孫子和一個天下最好的孫媳婦兒,您知不知道。
「少爺,老爺子的喪事,要不要通知金家?「
這是個敏感的話題。和金家幾十年世交,因為拒絕了婉柔的婚事,變得尷尬微妙。
「這個讓父母那邊處理吧,我與他們不走動了,不能強迫他們也不走動。何況和母親還是遠親。」
「好,那少爺,買的是今晚的機票。」
夜裡的飛機,殷斐卻睡不著,勉強迷糊了一會兒,醒來,問空姐要了杯咖啡。
胡大自然也沒睡。在一邊看著報紙。發現殷斐醒了,忽然把報紙摺疊起來佯裝看舷窗外的星星。
「少爺,今晚上能看見銀河,你看最亮的那顆肯定就是老爺子。」
殷斐深沉的視線地注視著忽然變得浪漫得會看星星的胡大:「報紙給我。」
「嘿,少爺,這糰子星星太亮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銀河河心吧。」胡大仿佛沒聽見殷斐的問話,對著舷窗比手畫腳。
「報紙給我。」
殷斐再一次低沉的命令的口氣。
「少爺——您看了千萬別動氣。」
胡大膽戰心驚的把幾張報紙拿給殷斐。
殷斐翻弄了幾下,忽然粗重的眉頭擰緊。疲憊的五官,連同深邃的視線,在機艙昏暗的光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