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日,開平衛指揮同知靳新朋整夜未眠。
陳忠送給他的匣子裡,有他兒子靳小果與那兩股山匪的往來書函等,還有一份宣府鎮上北路各堡城、千戶所、百戶所,在天順年間關於上北路軍屯的田畝冊子。
此外,那三個五花大綁的活人,正是那兩個與靳新朋相勾結的山匪,還有一個就是靳新朋的大兒子靳小果。
這也是他唯一的兒子,可能自小寵溺過頭,這靳小果一直是惹事不斷,每每都是老爹給他擦屁股,可一次次擦屁股,這小子卻越作禍越大!
雖不能說這靳小果已是惡貫滿盈,但這些年來欺男霸女的事卻真真的沒少做,因他而死的至少已有五人以上了。
有三次就是不得不找那些山匪來頂替這些罪名,這也使得靳新朋與那兩股山匪的關係越來越緊密,他們彼此狼狽為奸,魚肉那些軍戶。
但凡靳新朋不好出手的,都由山匪們給幫著解決了,這邊靳新朋的回報就是,將這兩股山匪納在自己麾下,充當他們的保護傘。
可如今,這些竟是由張誠的頭號心腹送至自己府中,該怎麼辦?
靳新朋思慮了半宿,才想明白,與其說是想明白,不如說是下決心,要麼與張誠硬磕一番,看看到底是鹿死誰手!
但他敢嗎?
靳新朋不敢,這是一個死局啊!
張誠雖說是初來乍到,但他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那立下赫赫戰功的勤王之軍就在這獨石口堡城之內,憑自己的那百多個家丁,如何能對付?
就算他已把精銳派出四處剿除山匪,可如今這最強的兩股山匪頭領都被送至他的府中,那些精銳想必也已回到獨石。
思來想去,靳新朋最後一直在叨咕一句話:「無毒不丈夫!」
五月初八日,凌晨,靳新朋在府內後院叫來幾名心腹,將那兩個山匪頭領當場斬首,並將那些匣子裡的書函、賬簿全都燒毀。
接著,又命人將靳小果綁於後花園的一處房舍內,限制其外出,自己則趁著天還沒亮,在家丁的護衛下,帶著兩顆人頭前往參將官署。
站在演武廳前的開平衛指揮同知靳新朋,至今仍無法忘卻,今日凌晨,在參將官署里張誠那冰冷的雙眼。
他知道,自己同這個新來的分守將軍無法相比,那是魔鬼一樣的存在,而且他也不會在這北路久待,只是自己將來如何,全憑氣運了。
不,不止氣運,自己依然投靠了張誠,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自己不止連家丁隊伍都奉獻出去,也把這麼多年侵占的屯田,隱匿的軍戶都交出去了,那張誠將來如是成就大事,該不會虧待自己了吧。
就如張誠所言:「追隨我,若我成事,爾等必富貴!」
這邊,靳新朋準備拉開與指揮僉事薛良清的距離,在他看來,這薛良清貪得無厭,卻又是目光短淺,早晚是個禍害,幸虧自己一向小心謹慎,在這薛良清手裡沒有什麼把柄。
反之,同為指揮僉事的嚴慶榮則不同,嚴慶榮為人小心謹慎,雖在開平衛任僉書官,分管屯田、軍器諸務,卻一直能用心守正,秉公處事。
那嚴慶榮此時卻開口說道:「你等覺得張將軍是在胡鬧,我到是覺著張將軍行事不拘一格,果真是不同凡響啊!」
靳新朋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態,薛良清就沉不住氣了,他正要出言反駁,就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哎呀,那些都是近幾日擒得的匪首麼?」
他也顧不得反駁,急忙循聲望去,只見一隊隊鐵甲軍士,兩個夾著一個,推出一排排的兇惡之徒,隊伍排出去老長。
「我的媽,這都二十多個了,那邊還在押上來呢。」
「這這怕不是有三十個啦」
一聲聲驚呼,一陣陣議論,隨著押上來的山匪越來越多,圍觀的人群也漸漸靜了下來,這場面太震驚了。
今早,只是聽聞新任分守將軍麾下剿匪歸來,要在南關外的演武廳前,將擒得的匪首砍頭,以儆效尤,卻真真是沒想到,這押出來匪賊的竟有百餘人之多。
「這這些人都都要砍頭嚒?」
「那個不就是陳魔王也被捉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