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姐」帶著整車糧食大搖大擺的送到曉南閣來。一路上在馬車裡待不住,恨不得要跳到糧食垛上招搖過市才滿意。車夫不得不把趕車速度降下來,生怕磕碰到這位「單小姐」回去沒法交代。餘姚的確很開心,因為這是經她手乾的第一個活兒,她終於做件有意義的事。來至曉南閣門口,仗著跟福萊等人熟稔,也不顧及什麼淑女形象,扯著脖子朝裡面喊人。福萊跑出來瞧,恭維道:「喲,單小姐親自上門送糧,我們多過意不去。」
餘姚咯咯的笑,棠檸已聞聲走出來,看著餘姚上躥下跳指揮福萊等人卸車搬糧,一手把她拽到旁邊,道:「這把你逞能的,快不知道北在哪邊了吧?」把手中錢票往她手中一塞。
餘姚裝模作樣點點數,道:「葉記向來只做店鋪量銷,像曉南閣要這麼點糧本不應該賣的,當然嘍,看在咱倆交情上為你破例!」
棠檸翻著她的丹鳳眼,「那就請單小姐看在咱倆交情的份兒上,移步舍下喝杯茶歇歇腳再回?」
「不成!我改天再來拜訪,今日得回去交賬,掌柜的可在商行里等我信兒呢。」餘姚晃晃手中錢票。
棠檸單手掐在她那極細的腰上,兇狠狠的走過來用另一隻手杵了餘姚一拳,直打在餘姚鎖骨上,憋著笑道:「瞅你那樣兒,快回去吧!」
餘姚握住鎖骨疼的「哎呦」叫起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棠檸你給我等著!」
車夫卻忽然來了內急,匆忙跑過來請餘姚進裡面坐坐,他得耽誤會時間。
餘姚背著手在門前搖頭晃腦,「蘇小姐,你瞧瞧冥冥之中就是不讓我走呢。」說笑間她已上前挽著棠檸手臂,二人慾進曉南閣大門,正要跨進門檻,後面傳來一聲,「請蘇小姐留步。」這個聲音很溫柔,而且不帶奉天口音。
棠檸轉身,只見一位女子站在面前。她的臉很圓,鼻子略翹,烏黑的秀髮盤在腦後。個子很矮,身材略豐腴。穿一身西洋套裝,胸口別著一顆珍珠胸針,下身窄裙落齊膝, 是暖暖的乳白色。雙手扣於腹前,渾身透著一種叫做「日本」的味道。
餘姚下意識按了按棠檸手臂,此人定於藤岡修有關。
棠檸這日穿了件水粉色刺繡花紋旗袍,領口依然開的較低,袍叉依然開的較高。換作別的女子,這身打扮或許會顯得俗不可耐,但不知怎地穿在棠檸身上卻風情萬種。她的捲髮掖在耳後,堆在肩膀靠下的位置。面色紅潤嫵媚,當然還有她標誌性的紅唇。
她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女子,一個仿佛柔情似水,一個仿佛炙熱似火。
「這位小姐認識我?可是要到曉南閣來喝茶?」棠檸試探。
女子上前一步,禮貌的給棠檸鞠一躬,開口道:「我叫藤岡良子,是藤岡修的妻子。」
這個女子是藤岡修的妻子!她怎麼會找上門來?自那日與藤岡修一別,他們倆再沒有過聯繫。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在彈奏的那首琵琶曲里結束。她沒有破壞他的婚姻,可這位良子小姐為何而來?
「藤岡夫人找我何事?」
良子面色凝重,道:「藤岡修他……他已失蹤多日,我們找遍奉天城也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藤岡修怎麼會失蹤?前有葉啟澄後有杜仁平左卿卿,現在又多了一個他,他們是商量好了嗎?餘姚搞不明白,到底是他們有問題,還是這個世道有問題。
棠檸的身體明顯在抖動,但她依舊鐵面道:「藤岡修失不失蹤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跟他早就不再聯繫,你來找我要人只怕要令你失望。」
良子窘在那裡片刻,道:「煩請蘇小姐費心,若藤岡修與您聯繫,麻煩一定幫忙轉告他,他父親老藤岡先生病危,恐怕支撐不了多少時日。」
棠檸點頭,有點不知所以然。良子又給棠檸鞠一躬,「給蘇小姐添麻煩了。」然後轉身,踩著碎步上了不遠處一輛汽車。那汽車緩緩地、突兀地消失在街市里。
棠檸心如蟻噬,臉色變得蒼白,餘姚忙扶住她回到房中。
「你先不要急,我們慢慢想辦法。」
棠檸不理會餘姚,她痛苦的掩面。
「藤岡修不會有事,他是個聰明的男子。」
棠檸緩緩取出洋菸,顫巍巍的給自己點燃,邊抽邊在屋子裡徘徊踱步。自言自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