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彩霞的肚子比尋常人家的都大,且孕期吃得多,整個人就像是發麵饅頭一般腫脹。來看望的人都說這一定是個八斤大的小子,這讓李春仙非常高興。
誰能想到,好事成了雙,衛生院說唐彩霞那大得出奇的肚子裡有兩個心跳,逐漸能看清那是兩個胎兒。
等到產出那天,李春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產婆進去出來那麼多次,不是要這個就是要那個,遲遲聽不見孩子的哭聲。好容易求天求地哭出來了,產婆說:
「恭喜呀!雙胞胎!——兩個姑娘!」
李春仙的臉隨著產婆節節拔高的聲音而逐漸黯淡了下來,她滿心期待的兩個孫兒,變成了兩個孫女兒。
唐彩霞像個頹臉的彌樂佛一樣坐在土炕上,兩個孩子吊在她的胸口,把她吸癟了。她生雙生子的虧空太大,兩個月了還下不了床。
每每看到大兒子屋子裡一堆的閨女,李春仙的心裡不知為何心裡總有些不快。她雖然沒把這種情緒明確表達出來,可明里暗裡,唐彩霞還是感受到了壓力。
婆婆送飯來時候那不經意扭著的嘴,轉身時不耐煩地嘆息,以及時不時嘴上掛著的豐功偉績:
「我生了那麼多,養了那麼多,到了媳婦身上,也不知虧了什麼,就是生不下來。真不知是誰的罪過。」
長房長女羅維靜出生的時候,李春仙心裡還不當回事,畢竟梨花村的土地就是好育女孩兒。況且因為是家族第一胎,春仙對靜子的寵愛里外皆知。甚至長河有時對孩子動氣的時候,春仙都要指責長河不懂事。
二女兒羅維傑出生的時候,李春仙也沒有說什麼。長樂和長健的婚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兩個姑娘甜甜叫著「奶奶」時,她也很高興。況且現在媳婦還年輕,老三若是個男孩,兩個姐姐豈不是更好照應。
但雙生女孩落地後,李春仙明顯有些慌了,連帶著三豐的情緒都有些不穩定。
此刻,長樂和長健也都還沒有好消息,李春仙突然陷入了一種生不出兒子的恐慌當中。
「丫頭不是不好!」李春仙和羅三豐分析著,「可是丫頭再好,總有一天是要嫁出去。嫁出去就不行了,就成了別人家的勞動力,給別人家種田種地去了。好比種了一棵梨樹,好容易伺候長大,秋天到了梨兒被人家摘了吃去——我們這樣的家庭,可沒有多餘的精力替別人養媳婦!」
李春仙苦難的日子過得太多。她從心底里認為,她在苦難中打磨出來的那種精神,遺傳給兒子,必定能將家族做大做強。遺傳給女兒,只能幫別的家族做大做強。
六子媽來戳李春仙的肺管子:「別人家是花著生,一個男一個女;你們家也是花著生,上一輩都生男,下一輩都生女。」
李春仙當面一口唾沫:「你咒誰呢你!」
兩個女人在村口狠狠打了一架,雙方把對方的頭髮都撕禿了皮。等到長健和六子分別趕到,兩個人又額外打了一架。派出所的民警二話不說將兩個年輕人押走,兩位母親的鐵爪把民警的制服都撕開了口子。
李春仙抽著煙,發狠說:「下次再見那臭婊子,我必打得她狠狠求饒。」說這話的時候,長欣還在替她擦身上的傷痕。
恐慌與焦慮夜夜纏著李春仙:什麼都比不上人家,連生孩子都比不上!這真是見了鬼了!」
李春仙越來越害怕,越來越焦慮,晚間做夢,她夢到自己七老八十了坐在炕上,家中卻無一個孫兒來替她光耀門楣;反倒是自家的女孩子,去替別人家開枝散葉。
婦女能抵半邊天的口號又響徹梨花村。村委號召家庭經濟轉型,女子也是頂樑柱。梨花村的先天環境不行,農業發展遇到了瓶頸。鄉里研究認為,畜牧業也許是梨花村未來的出路。男子外出打工,女子學習養殖技術,兩份經濟來源,總好過一直守著一塊地。
這樣的先進思想,完全指出了梨花村的短板,指明了梨花村的未來發展方向。很多家庭響應號召,紛紛開始試驗。
癩子家是其中的佼佼者。癩子出門去縣城做苦力,建設新城市。癩子媳婦和大兒媳一起發力,養殖了一群羊。羊奶、羊肉、羊崽都一年四季都能產出經濟效益。
這還不算,癩子家的小兒子福田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