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回頭,場景一晃,桃花落漫天,宋瑾一襲白衣,從桃花樹下走出,一如初遇,璞玉看得心中砰砰直跳,面色漸漸酡紅宛若桃花,她聽見了心動的聲音。
璞玉驀然睜開雙眼,入眼是高懸在頭頂的碧色帳子,環顧四周,她身上蓋著淺色蝶戲百花錦被,頭枕鎏金白玉枕。屋內瀰漫著淡淡的安神香,她在暖閣內深睡,原來只是夢一場。
璞玉輕輕舒了口氣,還好只是一場夢,可是噩夢惹來的心中驚悸久久不能平復。黯然起身,掀開碧色的帳子,趿著鞋子來到窗前,窗外晨曦的微光從東窗進來,被暗紅色鏤空細花篩得婆娑斑駁,室內一半明亮一半灰黑,如同她此時的心境。
夢境縈繞腦海,依照昨夜種種,她與何夢瑤不可能在平靜相處,他若是在一味退讓,最終只怕能善終,甚至牽扯若言,苦了玲瓏玲盯。
她對宋瑾的那份情意到底該不該要?這份情意會把她推入永無止境的宮闈之爭。
璞玉梳妝用完早膳後,便起身去隔壁的桃源堂看若言,雖然昨夜已經從玲盯口中得知若言溫度已經降下來,今日親自看她安好,才會安心。
若言已經醒來,獨自一人立在窗前,眺望遠處,冷風徐徐灌入殿內,她碧湖青色襦裙被輕輕吹起,裙上素色的絲帶宛若臨水煙柳柔柔浮動,靜默無聲,「言姐姐燒剛剛退下,快快進暖閣休息,莫要在這兒吹冷風。」
璞玉向前將窗子關好,拉住若言進入暖閣,若言笑道:「醒來時腦袋昏昏沉沉,身體也是疲乏得厲害,整個人渾渾噩噩,想著吹吹風或許會好些。」
璞玉依舊往前走,頭也不回道:「那言姐姐可是清醒些?」
李若言一本正經的回道:「終歸比剛剛清醒些。」
璞玉轉過身來,目光在她的臉上來來回回打量會而,片刻後道:「言姐姐要不要在去吹會兒冷風應該會比現在更清醒些。」
李若言避而不答,道:「不如你我下盤棋?你我重逢以來從未好好下過棋。」璞玉自小聰慧過人,明淨溫婉如江南潑墨山水,甚少與人紅臉,也很少如此時這般焦躁不安。
璞玉執黑子,李若言執白子,兩人分別端坐於棋局兩端。李若言首先發起攻勢:「玉兒,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黑子從指間落在棋局之上,防守得滴水不漏,巧妙將對方攻勢化解。璞玉揚起嘴角,杏眸中笑意乍現:「何夢瑤已把刀架在你的脖頸之上,必然不會放過她。」
李若言皺起眉頭擔憂,手中白子遲遲不落下,只是置於指尖細細摩挲:「可何夢瑤如今依附於陳錦林,陳錦林同我們一同入宮,好不容易培養了何夢瑤這個心腹臂膀,你覺得陳錦林會袖手旁觀嗎?」
昨夜之事何夢瑤就是吃定這一點,才敢對若言動手的吧。璞玉道:「若是何夢瑤罪過深重,你想陳錦林如今雖備受恩寵,但是終究入宮時間尚短,根基還未穩固,她還會顧忌何夢瑤?何夢瑤家世並不算顯耀,姿色在宮中也只是中等,若是陳錦林地位穩固些,還會選擇何夢瑤嗎?」
李若言手中踟躕的棋子終於落下:「晚妃此時正刻意拉攏陳錦林。難保不會為討好陳錦林為難我們」
璞玉拿起一枚棋子放入棋局中:「裴沛依靠皇后,你覺得晚妃還會顧及我們的小爭小斗嗎?」
裴沛自從入宮以來就備受恩寵,已是讓六宮側目,議論紛紛。皇帝子嗣僅有兩位帝姬,如今裴裴又身懷龍胎,若是她生下的是皇子,必會母憑子貴,權勢可能會蓋過晚妃。而如今依照裴沛的能力未必能安然等到生產之日,皇后向來宅心仁厚來得晚妃更可靠些。
李若言黯然:「想在宮中安生度日、與世無爭,怎麼那麼困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權勢的地方就有爭鬥,財富與權勢集於一體的皇宮怎麼可能與世無爭?
璞玉彎了彎眉眼,笑得山水明淨,道:「言姐姐,我贏了。」
李若言杏眼圓睜盯著棋局片刻,賴皮道:「這局不算,從來。」
璞玉放下棋子,婉聲道:「為何?」
李若言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說道:「因為你勝之不武,欺負我生病時頭昏眼花。」
璞玉扶額失笑,低呼:「我好生冤枉,下棋前姐姐可明明說過已經被冷風吹得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