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
飯菜很豐盛,多是韓父韓母所做,韓水蘭回來後只做了一道菜——
油煎泥鰍。
將鮮活的泥鰍先煎至香脆,再配上生薑、蒜子、酸辣椒等佐料拌炒……
這是一道好菜,是一道承載著劉琰波和韓水蘭共同記憶的菜。
猶記得那年秋天,陽光金黃,處處豐收,當辛勤的農民們將稻穀收回家後,水田裡便成了孩子們最好的樂園……
抓泥鰍——
是劉琰波那時候在秋天裡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也是他那個年紀時最拿手的事情之一。
十幾年前,那時候的人們還沒有「聰明」到用電打、放藥毒的地步,水田裡野生的泥鰍還很多,劉琰波每天放學回家後都會去抓,有時候抓的特別多的時候,他就會在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帶一些去學校給韓老師,她就會在當天中午的時候做上一道油煎泥鰍,又或者是雞蛋泥鰍湯,然後叫上他一起吃。
那個時候,每天的中午,都是劉琰波一天當中最期待、最美好的時光。
劉琰波還記得,有一次自己抓了特別多的泥鰍,於是給韓水蘭帶去的也就比往常的多了好多。
那天,韓水蘭做了滿滿一大盆雞蛋泥鰍湯,邀請了全班同學一起吃,大家都吃的很飽、很開心……
從那天以後,班上的其他同學也紛紛效仿劉琰波,每天都會有那麼幾個人從家裡帶一些菜去學校給韓老師,比如臘肉啊、泥鰍啊、又或者是小溪里抓來的魚……韓水蘭每天都會笑著收下,然後不厭其煩地在當天中午做好菜,再拿到教室里和全班同學一起分吃——
就為這事,劉琰波那時候還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呢,他覺得自己失去了韓老師的獨寵……
時間當真如梭啊~
劉琰波的記性不算太好,因為很多東西他現在已經懶得去記,但有些人、有些事,卻已經早早地刻入了他的骨子裡……
往事不可追啊~
「小劉,就當在自己家一樣,別客氣。」韓母一上桌就夾起一大塊蹄髈肉放進劉琰波碗裡,嘴裡念叨著:「你看你這瘦的,得多吃點肉好好補補才行。」
「小劉,來,咱爺倆先走一個。」韓父舉杯道。
「劉叔叔,給。」韓晨曦把自己碗裡的雞腿夾了一個出來,放到了劉琰波碗裡。
「謝謝。」劉琰波一邊用碗接著不斷夾過來的菜,另一隻手也不閒著,趕緊端起了酒杯——
他還是有些拘謹。
韓家人的熱情是可以預料到的,儘管在來之前已經做足了自認為很充分的心理準備,但劉琰波依然高估了自己在這方面的應對能力,不過還好的是——
他的胃口一向都不錯,酒量就更是好。
甭管你是雞鴨魚肉還是蘿蔔白菜,也不管你是要小抿一口還是一飲而盡,劉琰波都是來者不拒,吃得特香、喝得特歡快。
菜當然是給人吃的,酒本來就是拿來喝的。
絕大多數老一輩人都很實在,不會假客套那一套做派,對於劉琰波這「讓吃就吃,讓喝就喝」的行徑,韓父韓母很滿意,老兩口心裡都覺得——
這小伙子,實誠。
五菜一湯,兩瓶高度白酒,這其中有一半都落入了劉琰波腹中,外加三碗大米飯……
飯後,夜色已深。
劉琰波陪著韓父下了盤圍棋後,便起身告辭,他的情商或許不夠高,但一直都是一個能審時度勢的人——
韓家在遭遇了這樣的劫後重逢之後,他們一家人需要一個沒有外人存在的空間,用來宣洩這幾日積壓在彼此心裡的情感。
韓父韓母沒有多做挽留,只是讓韓水蘭送劉琰波下樓,叮囑他日後有空的時候就來家裡坐坐。
天寒地凍,長夜漫漫。
劉琰波和韓水蘭並肩走在小區的道路上,走得很慢。
他們是多年以後的久別重逢,這幾日也沒有好好細聊過一次,甚至在今晚氣氛愉悅的飯桌上,都沒有問起過彼此的現狀。
劉琰波不是一個喜歡打聽別人的人,就像他不喜歡別人詢問他的過去一樣——
可人,不總是喜歡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事嗎?
「韓老師…」劉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