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歲的凡妮莎坐在客廳沙發上疊著剛剛晾乾的衣服,七八個孩子正在客廳,餐廳,臥室內不斷跑來跑去的打鬧,兩個安靜些的女孩,則把牆壁當成畫布,專注的畫著和那些抽象藝術家畫作看起來完全沒有區別的塗鴉。
這些都是鄰居家的孩子,因為父母都要去柑橘園開工,所以把孩子們託付給她,有償看護。
此刻電視機里,鮑勃-科斯塔正推銷著一款能減肥的可樂,對這個產品,凡妮莎不屑一顧,她才不相信有那種可樂存在,或者有,她也不準備購買,她丈夫每天在柑橘園打理果樹累到精疲力盡,回家吃完晚餐就好像死屍一樣躺在床上,根本對她沒有任何興趣。
她只想買些便宜的麥片或者食物,儘可能用更省錢的食品填飽這些小惡魔的胃,這樣能省下更多的看護費,早晚有一天,她能用攢下來的錢,去做個小生意,免得被自己那個果農丈夫繼續嘲笑,他娶了個千金小姐,連最簡單的農民都不會做。
在佛羅里達,大多數底層婦女都與丈夫一樣,在柑橘園開工,畢竟佛羅里達的柑橘產量占整個美國的八成,只要你肯賣力氣,在這裡絕不會找不到工作,哪怕是個女人。
但凡妮莎不想做果農,她不甘心,因為她之前曾是個粉領,比他丈夫更有社會地位與存在感。
那是一個介於藍領與白領之間,獨屬於女性的一個職業標籤,非專業女性服務型工作者,被統稱為粉領。
她曾是一間老人院的粉領護士,這是個收入不錯,福利也不錯的工作,直到該死的平權運動出現,害得她丟了那份本來以為能做到退休的好工作,然後就一直被丈夫嘲諷。
她之前不明白,為什麼美國的女人要追求男女平等,只是後來才發現,提出這個概念的,是有錢人的老婆,政客的老婆和一大批不用工作就能舒服生活的女人,她身邊這些靠微薄薪水生活的女性完全不想平等。
為什麼要平等,為什麼要不分性別享受平等權力,那意味著女人被徵召入伍,女人不再會與丈夫離婚時,獲得法庭傾向性支持,更容易獲得子女監護權,與男人一樣長的工時,取消針對女性的保護性措施……
那些女人聲稱婦女在所有方面都要與男子平等,不要任何保護性立法,要讓女人與男人一樣收穫尊重,獨立自主。
這些不用工作的女人掀起一場風潮,全國女人們甚至不知道具體內容就傻乎乎熱烈響應,包括凡妮莎在內,然後她和一大批沒有專業技能的粉領就失業了。
因為老人院很積極的響應這場運動,取消了之前對女性護士的福利,比如女護士只需要工作六個小時,不需要上夜班,不需要單獨面對好色的老人之類,老人院的經理笑嘻嘻的告訴她,他支持平權運動,尊重你們的選擇,你們這些女護士必須和男護士一樣工作八小時,定期值夜班,單獨照顧老人,如果做不到,我們也會像對待男性護工一樣,平等的開除伱們。
和她一起失業的女同事曾說,這個表面看起來支持女性獨立平等的風潮,絕對是有錢的女性賤貨們搞出來的陰謀。
凡妮莎對此深信不疑,因為它讓底層女性的處境更加艱難,沒有學歷,沒有知識,沒有保護性政策,體力也不如男人,卻要與男人平等競爭那些工作,她們永遠沒有機會再向上攀爬,永遠沒有機會去爭取與那些有錢女人一樣的生活與地位,永遠是男人的附庸。
而那些掀起這場風潮的女人,永遠不會失業,甚至永遠不用工作就可以生活非常優渥,她們那些人什麼都沒失去,卻反而贏得了關注。
「我叫做蘇珊-柯蒂斯,來自加利福尼亞聖何塞,不久之前,我還是個妓女。」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電視機內響起。
我還是個妓女,這句話讓凡妮莎頓時把目光投向了屏幕,然後她肯定的給出自己的判斷:那個女人絕對不是妓女,至少不是她見到的那種低級妓女。
電視機里那個看起來大概二十四五歲的女人,穿著很簡單的服裝,黑色t恤,牛仔褲,運動鞋,棕發被利落的挽起,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坐在鮑勃旁邊的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簡單清爽。
「你看起來可不像是那種女人,蘇珊,我能叫你蘇珊嗎?」鮑勃替凡妮莎問出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