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很愚蠢。」席勒說:「他選擇了一個最壞的方法,但實際上這是他必然的選擇。」
三人待在阿卡姆療養院辦公室的大廳里,只開了一盞小燈,燈光有些昏暗,喝了一杯熱咖啡之後,席勒覺得清醒多了,他分析道。
「焦慮症患者對這個世界有一種獨特的惡意,他們會間歇性地想,如果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毀滅了,就沒什麼值得自己煩惱和焦慮的了。」
「然後他們又會感到恐懼,如果世界真的毀滅了,那那些令他們焦慮的,也就是讓他們在意的東西就沒有了他們在大海中唯一的一根浮木,會消失不見。」
「他們常常陷入這樣的循環當中,一會覺得該毀滅的是世界,一會覺得該毀滅的是自己,無窮無盡地拉扯和自我爭鬥。」
「奧克斯顯然陷入了這種惡性循環的心理當中,不能不說他毀壞光伏集成裝置的舉動帶有一種報復心理。」
「但這種報復心理並不是『我把它弄壞,讓你們這些為難我的混蛋全去死』,而是『我就是這麼沒用,這就是你們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我的下場』。」
「很多人在職場當中面臨壓力感到焦慮的時候都是這麼想的,他們會覺得『我早說了我不行,你一意孤行地要把這工作交給我,那我捅了簍子全是你的錯,你一定會因此而受到報復的』,比單純的怨恨多了一重玉石俱焚的想法。」
「為什麼會這樣呢?」科爾森有些好奇的問道:「如果我遇到有人在工作中刁難我,我不會覺得是我的錯,我只會詛咒他出門摔個狗吃屎。」
「因為你的人格內核是穩定的。」席勒說:「你能夠分清好壞,所以知道自己是無辜者,但是有些人不是這樣,他們並不是自卑,只是弄不懂別人以某種態度對待他們的原因,或是對此有錯亂的認知。」
「比如一個人對他好,他不會像自卑者那樣總是在覺得自己不配,而是會思考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別人對他好的特質,但這種思考的結果並不一定都是對的。」
科爾森好像有點明白了,他說:「他對於自我的認知來自於別人對他的態度,如果別人對他好,他就會思考自己身上好的地方,而如果別人對他壞,他就會過於關注自己身上壞的地方。」
「沒錯,就是這樣,再加上如果思考方向偏移,就很容易得到錯誤的答案,給自己錯誤的暗示,比如一個人對他好可能是因為他熱情開朗,總是對別人多加照顧,但他自己卻覺得是因為自己直言不諱,總是能很精確地指出別人的問題和錯誤。」
「得到了這種錯誤的認知,就會有錯誤的心理暗示,讓他強化自己這方面的特質,反而有可能走向極端,讓別人離他越來越遠。」
「反過來說,別人對他不好,有可能是因為他說話直脾氣沖,性格不討喜,但他自己卻覺得是他的專業技術不過關,被別人當成了關係戶。」
「一旦有了此類的心理暗示,他就會在這方面格外焦慮,做每一步的時候都會想我這一步會不會不專業,我接下來的那一步夠不夠專業,我要怎麼做才能證明自己的專業。」
「這反而可能產生受迫性失誤。」娜塔莎說:「人的注意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有的時候你越往某個方向集中注意力就越做不好。」
「這正是焦慮的來源之一,俗稱緊張。」席勒說:「精神過度緊繃到了某種臨界點,找不到任何能夠穩定精神的辦法,就會促使著人們走向另一個極端,那就是去踐行最壞的結果。」
「就類似於『你不是說我不專業嗎,那我就不專業給你看,只要你看過我最壞的一面,我就沒什麼可怕的了』,本質上是一種精神防衛機制。」
「很多焦慮症的患者之所以會越來越嚴重,就是因為這種思想會讓他們陷入惡性循環,越是覺得別人貶低他們,就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容易到達這個臨界點,然後自暴自棄,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然後別人就會更加貶低他們,這也是焦慮症總是被稱之為精神絕症的原因。」
娜塔莎點了點頭說:「那你覺得要怎麼擺脫這種惡性循環呢?就比如奧克斯,在那種情況下,他真的有辦法自救嗎?」
「通常來說,自救不存在於焦慮症患者的選項當中,就像一個已經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