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肯定在哪裡見過。
這是他重生後練就的一個習慣——但凡是見過的人,必然都會在腦海中存下印象,哪怕只見過一眼。
是以,晉起稍一作回想,便確定了來人的身份。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此人應當是韓府大少爺韓呈機的貼身隨從。
看來韓呈機是真的回肅州了,雖然消息還未完全傳出來。
迎面走來的人正是阿祿。
見到晉起的那一刻,阿祿微微一愣。
這人他見過——
這不就是那位隻身一人射殺了顏巾戰,且還拒了老爺的招攬的村野少年嗎?
因為這雙藍眼睛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但他怎麼會在這裡?
阿祿並不知曉晉起同江櫻相識,故此刻十分疑惑。
但這兒不是韓府,他也管不了那麼寬,人家來這裡做什麼同他終究沒有關係,於是便不好貿然開口詢問。只因出於禮貌,笑著點了頭打招呼。
晉起也沖他微一點頭,只是深刻的面部表情絲毫沒有變動。
阿祿不知少年人多數時間都處於面癱的狀態、沒有表情便是最正常的表情。故此刻見狀,難免覺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拿手背擦了擦鼻尖,與晉起擦身而過。
晉起來到前堂,便見大堂之中,多了一個人。
深灰色繡木槿暗紋錦衣少年坐於輪椅上,膝上覆著藏青色銀狐鑲邊薄毯,雙手隨意的搭在兩側扶手的祥雲浮雕之上,束髮高冠,仿若時刻都浸在寒霜中的臉龐,由於背光的緣故。朦朧成了一團,卻更添了幾分謫仙之氣,愈發地讓人不敢直視。
聽到腳步聲響。輪椅上的少年人微微抬起雙眸望去。
入目便是一雙極藍的異眸,深藍色的瞳孔之中散發著幽冷的暗芒。
二人相隔不足十步遠。無聲的對視著。
「又見面了。」最終竟是韓呈機率先開了口,聲音平緩中卻帶著無形的威壓之感。
又見面了。
二人目光相對之間,已然心領神會。
晉起微一牽動嘴角,似笑非笑,「韓少爺不顧疫情險惡趕回肅州,心懷大德,實乃肅州百姓之幸。」
韓呈機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剛欲言語。卻聽得一道清脆動聽的聲音傳來。
「少爺——」
韓呈機即刻便抬起了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入目便是一張含著淺淺笑意的少女臉龐,隱隱出現在了被打起了一半的竹簾後方。
晉起提步而出,未有再回頭看。
既是心下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在能保證她安危的情況之下,她要做什麼、要見誰,他都已經沒必要去在意了。
從現在起,是時候將自己的心收拾乾淨了。
晉起大步離了一江春而去。
待江櫻來至前堂之中,已不見了晉起的身影。
奇怪。方才將帘子打起來的時候,分明還見晉大哥站在那裡來著——
江櫻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只當是自己瞧錯了。未再去深想。
「少爺。」阿祿笑著上前,江櫻亦跟著走了過來。
韓呈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江櫻身上停留了片刻。
分明只是相隔二十來日未見,面前的人竟是生生瘦的脫了形。站在那裡雖是姿態不見絲毫柔弱,卻給人一種不堪一碰之感。
尤其是那張原本帶著軟糯糯的嬰兒圓的臉頰,此際已是全然褪去了圓潤,成了不能再標緻的瓜子臉。一雙清泉般的黑眸,鑲嵌在這張消瘦的臉頰上,足顯得更大了幾分。
只是原本健康的紅潤臉色。成了憔悴不堪的蠟黃色。
顯是勞累過度的跡象。
且下頜和右耳旁還有著數條細細的刮痕,像是被樹枝叢木等物刮傷過。
江櫻已有些時日未照過鏡子。還不知自己已成了這副模樣,故十分不解今早晉起看到自己之時。為何是那樣一副鮮明的表情。
而現在韓呈機的表情,好像並不比晉大哥好到哪裡去?
江櫻又覺得一頭霧水了。
韓呈機斂起眼底的幾縷情緒,看向江櫻微微一彎唇角,遂道:「昨日剛回到府中。」
171:接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