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廳堂內燈火輝煌,桌上依然還是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但氣氛卻變得凝厲肅殺,仿佛是一隻巨大的火藥桶,已經將火把悄悄湊近,只待更進一步,就要徹底炸開,將這場駭人聽聞的科舉舞弊案牽涉的所有貪官污吏,炸得粉身碎骨。
毫無疑問,收了巨額賄賂,並且在已經結束的揚州府院試中,公然作弊,將目不識丁的賀三斗送上秀才位置的宋去華和呂思正,根本沒有任何討論的必要。
哪怕秦楓想要對他們法外開恩,京城金鑾殿上坐著的那位皇帝陛下,也必定不會放過他們。
那麼現在唯一的關鍵就是,此案是否要禍及家人?
不論是宋去華還是呂思正,此刻已經是萬念俱灰,知道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但心中唯一的希冀和指望,都在於這個年輕的總學政大人,能否網開一面,放過一家的妻兒老小。
數道目光,都落在秦楓身上。
即便是官居正二品的刑部尚書楊容,這時候也沒有做決定的資格。
因為此案不牽涉其他,完全就是一場極其骯髒的科舉舞弊案,那麼秦楓奉聖上旨意督查全國科舉,帶著尚方寶劍離京,為的正是這件大事,他當然有絕對的權力,去做出決斷。
現在,秦楓一句話,便關係到無數人頭是否落地。
秦楓沒有說話,表情帶著微微的譏誚,先是掠過了宋去華和呂思正兩個人。
不久前,他們自恃位高權重,面對有所求的秦楓,肆無忌憚,獅子開口,那副耀武揚威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現在,卻都匍匐在地,額頭上鮮血淋漓,身體止不住顫抖著,等待最後的宣判。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秦楓搖搖頭,目光沒有停留,繼續掃視過去,便到了刑部尚書楊容身上。
楊容神色一凜,連忙回以微笑,眼神中有著不加掩飾的欣賞。
這個年輕人,果然絕非池中之物啊!
現在看來,還是聖上慧眼識人,早在這秦楓只是七品縣令的時候,就看出他是可造之材,這才越級擢升,從七品縣令直接到了四品知府,後來更是在金鑾殿上力排眾議,讓年方弱冠的秦楓,擔當起全國總學政這麼重要的位置。
陛下,真是深不可測!
人常說,這秦楓深得聖眷,似乎顯得不可思議。
但人家難道不該得這個聖眷麼?
早年濠州城的那件事,雖然楊容沒有親見,但是隨著秦楓聲名鵲起,自然也早就打探清楚。
那個七品的濠州縣令,當堂打死的,可是頂頭上司知府大人的親屬啊!
這幾乎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來為民請命!
這樣的事,對秦楓來說,絕不是偶然為之。
後來,因為老百姓枉死,秦楓哪怕知道面對的是當朝丞相胡惟庸,依然毫不畏懼,頭頂大誥進京告狀,真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樣的人不得聖眷,才是沒有天理!
楊容十分明白,當今聖上起於寒微,雖然現在已經是九五之尊,但對於許多事的處置上,還是站在老百姓的視角,所以秦楓這前後兩次力抗豪強,看似勢單力薄,但他卻真正得到了聖上的青眼關注。
投機麼?
怎麼可能!
楊容一念及此,不由得啞然失笑。
一個區區七品縣令,哪裡知道皇帝會為他撐腰。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不是為了投機,而是真正的為民請命,這才是皇帝欣賞他,支持他的原因。
就比如說這次科舉舞弊案吧。
捫心自問,若是換個朝廷高官,比如說自己,來到揚州府,督查科舉之事,雖然不至於沆瀣一氣,跟地方官聯手搞出這麼恐怖的黑幕,但大概率也會被機靈敏銳的地方官員,看出自己的行事風格,不把事情做得這麼過分,也就無法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秦楓的做法,有點像是,釣魚。
他以身入局,自己來當那個行賄者,然後用巨量的銀錢,轟炸地方官員乃至提督學政的心靈防線。
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不論是揚州知府宋去華,還是京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