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讀書不好,那可怎麼辦?」
徐鼎臣搓了搓手,竟推心置腹地說道:「宋大人可不能太過於溺愛!若是讀書不肯用心,須得狠狠責罰!把他拉到府衙公堂之上,痛打八十大板,看他還敢不敢散漫跳脫,看他還會不會偷懶耍滑!」
呃!
宋去華一臉的古怪,心想我那可是親兒子!
八十大板?
你知道嗎,你家秦大人,當年打死人,都沒用到二十大板
要是換個場合,宋去華壓根不會搭理這種不著邊際的瘋話。
但現在不行。
形勢格禁,這個不到十歲的孩童,手裡攥著他宋去華乃至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呢!
得罪不起
無奈,宋去華只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乾笑道:「不至於,不至於我那犬子,資質魯鈍,比不得徐公子人中龍鳳。若是讀書不成,那便罷了,揚州府數十萬百姓,也少有幾個讀書人。能略通文書,識幾個字,也就可以了。」
「哦!」徐鼎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我倒忘了!宋公子福氣好,有宋大人這棵參天大樹蔭庇著,不管讀書好壞,總能錦衣玉食,富貴一生,哪用像我這般苦哈哈,頭懸樑錐刺股的」
呼!!
宋去華心裡猛地咯噔一下,頓時感覺渾身冷汗再次浸出,周身都不自在。
這個小孩,可不簡單!
三兩句話一繞,竟然繞到了這麼要命的關鍵。
這個話不好接啊!
現在圖窮匕見,身懷尚方寶劍的總學政秦大人就在面前,甚至旁邊還站了一位官居二品的刑部尚書,那真是一句話就能斷他宋去華全家的生死,安排得明明白白。
要順著這孩子的話頭,承認自家兒子「錦衣玉食,富貴一生」?
只怕大大不妥
明擺著的,以他揚州知府的俸祿,其實頗為微薄,能養活知府衙門的一眾小吏已經殊為不易,更何況還要讓家人都富貴榮華。
這個錢當然是不太能見光的。
那麼難道要矢口否認,當場哭窮,說自己家也沒有餘糧,甚至揭不開鍋了?
還是大大不妥
桌上的那些殘羹冷炙,還近在眼前,光是剩下的東西,只怕都夠平常老百姓幾輩子的積蓄了。
當著真人不說假話。
十幾萬兩銀子剛剛交上去,現在一反口就哭窮,未免把這位秦大人當傻子了。
罷了!
宋去華知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現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冷場是要不得的,說不定說話的聲音一停,那秦楓就要放手殺人了。
把心一橫,宋去華心想反正這也不是我宋去華一個人的事。
朝廷俸祿微薄,這是所有官員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別說我一個揚州知府了!
就算眼前這位刑部尚書楊大人,你敢不敢問問他,他全都是靠朝廷俸祿生活嗎?
怎麼可能!
整個大明,就沒有這種絕對清廉的官!
甚至包括你秦楓在內!
宋去華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秦楓的臉色,然後將目光轉回徐鼎臣,尷尬笑道:「下官的確有一點積蓄,能讓這孩子衣食無憂。只要他不是揮霍無度,只過太平日子,那是盡夠了的。」
「好福氣,好福氣!」
徐鼎臣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十分羨慕地說道:「我年紀小,不知道從前的事兒。但聽我姐姐說,早年兵荒馬亂那會兒,家裡是真的揭不開鍋,被闖進門的那些衙役,見什麼就搶什麼,要藏一把米救命,都是非常困難的事」
「那時候,我姐姐,差點餓死呢!」
唔
宋去華聽得一頭霧水。
徐鼎臣描繪的那個年代,他當然也經歷過,只不過在前元,他也已經是官,當然不會對徐鼎臣描繪的那種慘狀感同身受,但現在也只得點頭附和著,臉上表現出同情和擔憂,心想他好像跟那個姐姐關係很好呢。
宋去華不懂,但秦楓已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