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晗說:「別人不明白他為什麼定價六十塊錢啊,就跟他胡侃。知道他的牙料是白來的,想給他十塊二十塊就拿走。他不干。牙料雖然是白來的。但也不能天天從廠子裡往外順牙料啊,那不成偷了嗎?
「那會兒廠子裡有制度。他師父盯得緊著呢。他師父默許他順出來的牙料,那是他做活巧,節約下來的。他師父私下獎勵給他的。
「他師弟也想從廠子裡往外順牙料,順一次被逮一次。他師弟不明白為什麼,問他有什麼竅門。王宏強跟他師弟說,把手藝練好,能省出牙料來的時候,就能順出來了。
「王宏強雕的物件好。有人喜歡啊。不降價也有人買。物件一出手,他就請吃飯。他老講一句話『千金散去還復來』。據他的意思,用順來的牙料掙的錢,一定要趕緊花出去,要不然以後這種錢就掙不到了。
「王宏強請他喜歡的姑娘,也捎帶上我們。他喝美了,就開始跟我們白話兒,他這錢是怎麼掙來的,他這手藝如何如何,姑娘跟著他這種有手藝的人如何如何。
「有人說,宏強,你剛出的那個象牙蛐蛐,我也喜歡。出手晚了。你再給我做一個一模一樣的,我也按六十買,行不?王宏強說,不行。人家問他為什麼?他說,等我把賣上一個象牙蛐蛐的錢花完了,我才做下一個呢。
「我給工藝品定價,就是跟王宏強給象牙蛐蛐定價這兒學來的。工廠給我送貨,跟我談定價。我就先問,工廠出一件活兒,誰給做的美術設計,做美術設計用了多長時間。再問,用小工幾個工時,用熟練工幾個工時。
「從工廠用了什麼人,付了多少工資,我能推算出人工成本。然後,我問工廠,料是從哪裡進的。這樣,我就能把成本算一個八九不離十了。
「在這個基礎上,我給工廠加三成的利。這是毛利,有些成本還要從這裡面出,比方說,水電費,交通費,雜工的工資,設備的磨損,廠房的租金。廠子的淨利潤,也就一成五六。我問過康樂,他廠子給我做出口訂單,差不多就是這個情況。」
王晗說:「那我往客戶那兒怎麼報價呢?我那個工藝品科當時有六個人。我是科長,一個月工資五十多塊。普通科員一個月拿四十,像你師父那樣剛從外貿倉庫調過來的中專生,一個月也就三十多。這在當時,比其他行業我們掙的都算多的。
「我把我們這些人的工資算上,把我們亂七八糟的開銷算上,把這些跟付給工廠的成本加在一塊兒,再往上加三成的利潤,對外報價。我剛乾外貿的時候,就是這麼給客戶報價的。」
賈勇問:「不是物以稀為貴嗎?我以為工藝品的定價是根據稀缺程度定價的。就像這兩面翡翠屏風。」
王晗說:「材料的稀缺,在材料成本考慮過了,那只是工藝品定價的一部分。」
賈勇說:「老師傅的手藝好,年輕師傅做不了老師傅的活兒,是不是老師傅做的活兒就更貴?我師父說,做翡翠屏風的老師傅的手藝以後沒人做得了了。」
王晗說:「我們說工藝品,和藝術品不一樣。工藝用的是公開的熟練技術,而且是反覆運用;藝術用的是不公開的獨創技術,那是個別運用。工藝行里,沒有老師傅能做的活兒,是年輕師傅做不了的。只不過要多花一些時間而已。」
王晗掃了一眼展架上的兩面翡翠屏風,說:「當初你師父和小於合夥攢錢置辦這兩塊料的時候,我就不贊成。這就不是生意。
「哪兒有做生意把本錢都壓在材料上的?她又不是搞收藏。搞收藏的,恨不得這輩子置辦的東西,下輩子才面世。
「苗麗華用牛骨代替象牙,降低了材料的成本,資金周轉得更快。你師父反著來,在料上砸了大錢,周轉不起來,那還怎麼掙錢呢?這都是小於給你師父碼的瞎道。」
王晗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這幾年為什麼工藝品的價格往上漲呢?生活成本上升了。咱們拿你們部門新調來的外貿員劉明英打比方。
「外地人到北京來,得有地方住。現在單位不給分房,劉明英就得
第73章 千金散去還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