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說後悔,他不好說。
要是沒有看到眼角的淚痣,他便不會來到此處。要是沒有來到此處,他便不會見到這個傻子。就不會感受到這個傻子心中的怨憤,不平,哀傷,就不會靜靜的看了這麼多年。
從他還是一個小小的黑影,看到成了一個胖胖的黑影。他遊走世間吃了這麼多神魂,唯獨沒有吃這個傻子。
想要見到死人,是不是傻?雨天布陣,是不是傻?被繼子欺負從來不反抗,是不是傻?三番兩次被那個尖酸的小丫頭騙去首飾,是不是傻?
馮無輪竟輕笑,真傻。
他除了笑,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表情。如今陸雨薇在他的懷裡,神魂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他除了笑,還能怎樣呢。
沈東籬心中一沉,地宮已經塌陷,若是想藉此使得陸姨煉成魂修只怕不行。無涯子用了千年時光,廢了無邪七秀,耗儘自己一身修為,才只得世間這麼一個燭紅。
馮無輪又何德何能,能讓陸雨薇成為魂修?
除非,他同樣熟知黃泉訣上記錄的功法!
只見馮無輪飛馳到那山崖上,化去身形,變成一團黑氣。那小毛驢長嘶一聲,停住了腳步,陸雨薇就像一團乾枯的線球一般,靠在小毛驢的身上。
沈東籬飛身上前,只見那團黑氣包裹著另一團白色神魂,飄忽之間已然到了那石門之前。沈東籬見狀將斷劍係數飛擲向馮無輪,又輕身轉回遠處。
瑤青可是漫山遍野的再找她,若是被瑤青抓到,她此時手中無劍,不可不說有些心虛。
聽聞劍道的至高境界便是片葉飛花無不為劍,然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練氣期修士。生前又不是專修劍道,怎麼能領悟這般高端的境界?
更何況劍修所謂的片葉飛花之境界,需要強大的手裡,精準的控制,獨到的劍意,修為自然是前提更不必說。初學者要是嚷嚷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便上去與人鬥法,豈不是個笑話。
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境界與修為,也沒有空中閣樓般的劍道。
劍修一途,最是需要心沉如山,如此才能出劍如海!
沈東籬盤算自己赤手空拳能夠使出的法術,無非是火球術,將火球爆裂的火球術,以及震骨掌。可這前兩者需要準備的時間太長,前期需要大量的手印,後者則需要身體接觸。
讓她直接接觸瑤青?
可能是想提早穿越下一本書吧。
沈東籬嘆了口氣,強行將理性找回。她如今不能對陸姨之事太過傷感,她還有事去做,還不能恣情悲痛。
為今之計便布下陣法吧。
她前世用陣法最是熟練順手,而今卻是不太想用。太過無趣。
布了陣法隱匿起來,很無趣。若是換個情景,瑤青這樣氣急敗壞的追著她打,還真的想想就是有意思。
沈東籬找了找袖中,沒有陣旗,沒有陣盤。只能撿來一些石子,強行當做陣旗。平心而論,沈東籬的陣法不算精通,只是熟練,完全沒有達到那些飛升大神的境界。
比如說小師叔,揮手成陣。
比如說山石道人,一顆棋子,落子為陣。
她前世修煉至化神,怎麼樣樣都會,樣樣都不精通呢?反觀陸小琴,天資一流,毅力一流,耐力一流,那一手琴技更是出神入化,如此想來,打敗自己也說的過去。
沈東籬如今不再充滿怨氣和不平,反倒是能夠思考自己的不足來,也算是件好事。沈東籬彎腰撿石子,卻是被當頭砸了三四個下。
提氣飛身而上,卻是看到了阿寶。
「你怎麼?」
「在這兒喝茶?」
沈東籬有些尷尬。
沈東籬仿佛回到了那天,她費盡心力一個人跑到那觀星樓,領著周妍回小院。你猜怎麼著吧,小師叔和梅梅這一人一狗躺在貴妃榻上敷著黃瓜面膜。
阿寶厚厚的熊掌拍了拍身旁。
沈東籬使出震骨掌在岩石表面打出八個凹槽,又按照卦象將石子依次布下,左手結出十八道印記,依次打在石子之上。
這才敢盤腿坐下。
此處至高,風景瑰麗,眼界開闊。浩然清風從遠處吹來,又吹走,紅泥搪的小火爐上,一把紫砂壺汩汩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