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後回到客棧,南宮漠和高公公一起進了同一間廂房。坐下後,南宮玉兩指頂著眉心,目光卻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台上的一盤蘭花,和桌子上擺著的一盤青綠松景,神思有些飄忽。
高公公坐在南宮漠的面前,忽地將手中的拂塵置於一旁,掂起桌面上的一壺茶來,一邊斟茶一邊看著桌子上的松景道:「這間客棧的老闆倒是雅趣,懂得煮茶傍寒松,賞月望幽蘭,好不雅意。」
斟了一杯茶之後的高公公抬頭看了一眼這間廂房內的案頭,文台,琴桌,茶席,還有左邊窗台上的一盤菖蒲,嘴角勾起一絲笑道:「耐苦寒,安淡泊。生野外則生機盎然,著廳堂則亭亭玉立,飄逸而俊秀。附石種植,實在是雅不可及。」
看似神思飄忽的皇上南宮漠忽地挑了挑長眉,低聲說道:「高公公何時變得如此會賞花賞草賞菖蒲了?」
高公公臉上一個詭異的笑,低聲說道:「皇上,您今日下馬車時的那個動作過于敏捷。雖然皇上也會武功,但皇上年近五十,還是要有些行動上的稍稍遲緩,比不得少年時的輕狂。」
南宮玉點了點頭。其實,不用胡弘提醒,他也注意到了。胡弘又小聲嘀咕道:「都三天了!我們會是白來了麼?越走就離京城越遠了。」
南宮玉聲音里有些苦澀地說道:「才三天,卻是已經來了!」
正因為已經來了,南宮玉此刻才心裡極難過。他薄唇嚅動,嘴裡喃喃念著牆上畫中的字:「長風隱細草,深堂沒綺錢,縈郁無人贈,葳蕤徒可憐。」
「來了?」胡弘(即高公公)驀然間心下一驚,凜然道,「難道是……」
他腦中迅速地搜索著今日所遇之人,卻有些懵然無知狀,想不出,今日所遇之人,哪一個是有疑點之人?
但是,跟了南宮玉那麼多年,他卻深知,南宮玉要是決心要設一個局來招某人入瓮,那個人就已經是瓮中之鱉了。
良久後,胡弘恍然道;「啊!難道你說的是今日酒樓里的那對中年夫婦和他們的女兒?」
南宮漠微微點頭,輕「嗯」了一聲。
「何以見得?他們挺可憐見兒的。」胡弘知道南宮玉不好受。南宮玉其實無需設下這麼一個局的,但他卻仍抱著一絲的希冀,希望自己的猜測都是錯的!
可是,不出三天,那人就來了!這太讓南宮玉難過了!
所以,南宮玉一雙鳳目觀望著牆上掛著的一幅文竹,喃喃地,又在念著畫上的四句詩詞:「雖無點力成高舉,卻有茸茸一片天。方寸風光猶醉眼,埋頭宛若美人眠。」
念罷,他突地長長嘆惜了一聲。這一聲低嘆,又有誰知,他是痛切心扉!
但是,別人不知,胡弘還是知他難過。他也不想多問了,忽地一翻蓮花指,指著牆上掛著的另一幅畫,有意想讓某人不要太難過,道:「老爺,你瞧!這間霜房的布置是不是好生雅意?這幅畫上所表的是一盤鐵線蕨。不開花,單單只是蜿蜒跌宕著這綠意,流暢地鋪排開,竟似還帶著濕綠和蒼茫的味道。這份乾淨雅致就象……我的寧兒。」
最後「我的寧兒」幾個字,他是細細的嘀咕。
南宮玉果然抿唇一笑!卻小聲地提醒他道:「你不要只顧著賞畫,讓你做高公公的任務你可別忘了。」
「是。」胡弘抽了抽鼻子,在整個室內都檢查了一遍,甚至是拿著一支銀針出來,在盤花里都插了插,然後才說道,「老爺,您可以安心睡下,這間廂房是安全的。」
「嗯。」南宮玉沒再多說什麼。其實,他也知道,這間廂房應當是安全的。
很快地,他沐浴更衣之後就躺床上滅燈睡了。但是,黑暗之中,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廂房裡的燈熄了之後沒多久,便有兩條黑影穿窗而出,悄無聲息地行走在暗夜之中。他們潛到了另一廂房的屋頂上……
這是一間同樣別致高雅,古意深深的廂房。廂房內的擺設和剛才南宮玉所住進去的廂房大同小異,牆上也都掛著一些極具詩意,卻清雅脫俗的盤景墨畫。
一盞小燈將室內的珠簾映照得粒粒都象在發出盈盈的珠光。
剛才在黃花酒樓內拒絕了狀元郎的白衣少女推門進來,將手中的長劍放在桌面上。纖纖素手才掂起茶杯自斟了一杯茶,就聽到了一個微微的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