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之間,金露殿內連燈花爆芯這細微之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百里聖掃過場上各異表情,繼續有條不紊地說到。
「小時丫頭現下的情況,應該是中了暹羅國傳入的一種密毒,『須盡歡』。暹羅國的邪降術與中原南疆的巫蠱術有著異曲同工之效,說是毒不如說是蠱;這些經人精心飼養的蠱蟲一旦進入人體,便成為令人心智喪失,行為失常的害人之物。而這『須盡歡』中含有一種叫做『血丹』的蠱蟲,以蟲卵的方式進入人體並孵化,通常寄居在宿主的周身血脈中,尤其是像心臟這樣血液充足的地方,更是它們的生長聖地。但『血丹』的壽命極短,孵化到死亡往往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期間它們會以宿主的血液或是五臟六腑為食,完成下一代的繁衍;待『血丹』完成繁衍後代使命後,它們的軀體會溶解在宿主的血液里消失無蹤。故身中此毒之人,一般放血驗毒根本瞧不出有什麼異樣之處。」
頓了頓,百里聖的手指輕輕地叩在桌案上,以示警示。
「『血丹』通常在人體氣血沸騰時易孵化產卵,如動怒動氣,情緒波動,高熱難耐的環境等因素,都利於加速蠱蟲的繁衍。而其繁衍速度是呈數百倍增長,此時小時丫頭已經是第五次瘋魔發作,想必體內的『血丹』蠱卵已經遍布全身,怕是五臟六腑俱傷。」
想著滿是遍布著食血啃骨的小蟲,顧妙晴不禁全身竄遍一道冷噤,嫌惡至深地說到。
「好歹毒的心腸,世界居然有這等害人之物!」
「小時丫頭聽到的笛聲,應該有擾亂心神加速蠱蟲孵化之效;若是反覆再發作幾次,屆時蠱蟲入腦,只怕是回天乏術。」
「前輩!.....」
趙真元和宮逸涵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喚到百里聖,而他老人家只是揚手一擋,將他們後續擔憂的話拒之耳外。
「你們不必多說,小時丫頭的事情老兒自會放在心間。」
莫緣由的嚴色浮於顏間。百里聖緩步走到榻邊,目光淒淒地看著昏睡不醒的朱昔時,語帶自責地說到:「碧華,我苦守信約四十餘載。不想今日因這丫頭破了當初誓言;若日後魂歸九泉,怕是無顏見你和孩子。」
一番古怪的話讓眾人頓起驚色,還未曾明白百里聖話里的蹊蹺,他老轉身便走到桌邊,操起一把極薄的刀片朝自己左手小指削去。
「師父!」
「師公!!」
「前輩你!」
......
眾人驚呼未能阻斷百里聖的鐵心。寒光起,小指落,如柱的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他青色的衣袖。
心頭劇震,盛子駿發了瘋似的地奔至百里聖身邊,一邊捂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一邊驚魂未定地大叫到。
「師父你這是作甚,為什麼自殘其身?!」
忍住手間的劇痛,百里聖頹然地落在坐到太師椅上,面色間卻心安無比。
「當年為師在你師娘墳前立下重誓。今生不得再施展武功,若有違誓必自斷經脈,永墜惡道輪迴。人無信不足以立身天地,只是我這一雙手還要留著救小時丫頭,此時廢不得,如今為師自斷一指算是輕罰了。」
跪在地上的盛子駿,一眼悔淚流不盡,邊為百里聖處理著傷口,一邊嗚咽難止。
「都......都是徒兒不孝......都是俊兒的錯......」
百里聖,江湖上除了「鬼醫」的讚譽。還有一鮮為人知的別稱:九指神醫。盛子駿孩提時曾聽百里聖略略提過,他斷去的一指是仇家尋仇所致,故一直避居在金焱谷不出。雖先前對師父老人家懂得武功之事感到匪夷所思,可不想竟是為仙逝已久的師娘而隱瞞。回想其中因由盛子駿也是悔不當初!若不是擔心不下他們幾人的安危,進而擾了師傅老人家一顆避世求脫的心,就不會逼得他老出手。
追根問底至此,盛子駿也是心緒難寧,淚如泉湧。
「天理昭彰,因果循環。為師自己種下的惡果理當自己承受。一切是緣也是劫,你們無需介懷......」
徒子徒孫跪了一地,淚眼濕濕,誰也不敢輕易把心中悲聲放出口。人活一世,誰沒個至親至愛的牽掛?而百里聖雙手十指已去兩指,還能為他人承受幾次違誓之罰,想到這裡眾人心中皆是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