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本如流水,匆匆不停,奔流向前。
落霞山惡戰後,完顏耀陽及殘部十二人鋃鐺入獄,待押解回燕京聽候發落;入獄後第二日,大理寺天牢中便傳出完顏耀陽手筋被挑,武功被廢的驚聞。其內情傳聞不一,一種說法是完顏耀陽此次被人挑斷腳筋系與榮王舊怨,另外一種版本便是其弟完顏耀曦所為,系報復往日軟禁之仇。不過朝堂文武的反應卻是出奇地一致,不多言不多論,儼然一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旁觀態度。完顏耀陽乃是逆犯,只要人還活著,少一根筋多一根筋又何妨?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同情心泛濫,在聖上面前去多嘴兩句;若真去了,倒成了禿子找虱子爬,自討沒趣的事兒。
同日,宋孝宗突下聖旨,謫楚真兒貴妃封號,降為貴人,責令皇后全權徹查楚真兒所犯之罪行;五日內,宮正司共列出楚真兒十三條罪狀,除楚真兒勾結外族、私通朝臣等株連九族大罪外,更牽扯出了八年前星辰殿宸妃舊案。楚氏一族內大亂,禁足濼湘宮中楚真兒拒不認罪,日日以淚洗面怨聲載道,以求直達天聽求個轉圜。
另外,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聖旨突降禮部侍郎洛千鶴門邸。永州秋試爆出舞弊案已久,主審官員一換再換案子遲遲懸而未決;燙手的山芋,辦好了是功績辦砸了是要命,權衡之下誰也不敢輕易做這齣頭鳥。這可偏偏此時,聖上突然心血來潮封禮部侍郎之子洛知秋為御案使,命其即刻前往永州接手此案。
眾人皆知洛知秋雖名氣在外,可終究是閒雲野鶴;禮部那麼多有經驗的官員不加委任,偏偏啟用個官場愣頭青的洛知秋,趙昚這等做法引起滿朝文武的競相猜疑。
好壞難辨,禮部侍郎洛江還特意為子前往遠在百里外麓山,徵詢恩師,前太子太傅黎淵老先生的意思。黎淵老先生向來喜愛這徒孫洛知秋,聽完洛江的訴苦和擔憂。只是留給了他一句忠告:遠離未必不是福。
黎淵老先生向來看事精準,他說遠離是福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在裡面,就此洛家人也只能接受這道意外的聖旨。
而洛知秋前往永州的那日,正好是金玉遺體火化的日子。
臨安城外三十里。真光寺。
千佛塔下,白菊如素錦般鋪陳開,偶爾可見蝶蜂迎著明媚的陽光自由地穿梭其間,清風陣陣和煦融融,揚起沁人心脾的暖意,將這秋日的舒適感帶入傷痕累累的人心間。
一叢高高壘起的荔枝柴中。精緻妝容的霍小鈺靜靜躺在鮮花床中。跟旁,身著明黃色錦衣的男子正跪在女子身邊,痴痴地看,細細地撫著女子的鬢角。
趙昚從懷裡掏出一枚螺子黛,細細在霍小鈺的眉間描畫著,喃喃自語著。
「老輩不是常說,舉案齊眉,永結同心。民間女子,不都盼著自己的丈夫給她畫眉,已示夫妻和睦恩愛。卻不知道我挑的這黛色你中意不中意?」
輕輕地,再輕輕地,用螺子黛畫過她的眉。趙昚眼眶中涌動著淚光,看著霍小鈺安詳的容顏,他真希望她只是困了,貪睡了些。
「畫好了小鈺,我手笨,你瞧瞧滿意嗎?」
從一邊拿起塊鎏金銅鏡,照上霍小鈺此刻的模樣。趙昚嘴角間蕩漾起歡喜的笑容,心中虛擬描摹著往日霍小鈺的神情舉止。不禁又想得入神了些;或許是對霍小鈺的思念過深,趙昚耳際邊出現了一聲幻聽,仿佛聽見她的一句嗔怪:
青哥,都畫了書里的妖魔鬼怪了。
可這一句不真充滿了無限的小感動。不覺間趙昚隱忍在眼眶中的淚水疾疾而落,掉在了霍小鈺的臉上。
這世上,能讓趙昚或哭或笑的人,儼然已經不在了。
「對不起小鈺!!我.....我不是故意弄髒你的臉。」
如青澀男兒,趙昚慌手慌腳地從懷裡掏出一條方帕,細細地為霍小鈺擦去臉上的淚點;手指間。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龐,冰冰的,怎麼也溫暖不了。
「皇上......該送娘娘上路了。」
站在一旁默默不語許久的姜德,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不住地用衣袖拭著淚水。
活著的人,永遠要承受死者帶來的痛苦。
姜德無意的提醒,讓沉迷的容舒玄頓時臉上一怔,轉而又笑得越發燦爛了,似乎想起了什麼頂重要的事情。